嬿婉却也回答不上来,只是觉得累这个字似乎永远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笑叹了一声,“奴才也是人。”
嬿婉一怔。
“想来就来吧,这儿也不多你这一个人。”
圆明园景致优美,卸下身上一切包袱后,嬿婉才真正为自己活了一回,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顾虑,就在这一亩三分地,她却过的像世外桃源。
“我额娘和弟弟是你动的手?”
“他们也该吃吃苦磨磨性子,这对他们,对你,都好。”
她许久没说话,他看了一眼,“生气了?”
“没有,只是突然发现放下原来并不难。”
他笑了笑。
“春蝉和澜翠她们都出宫了,王蟾留给了皇上,只剩下你我,一起走完这一辈子的或许还是你我。”
她嗔了他一眼,岁月不败美人,她美丽依旧。
眼波流转,动人心弦。
“嬿婉,你相信吗……我没有杀凌云彻。”
他曾在他面前发誓,心里再没有凌云彻。
他也默认不动他。
凌云彻是帝后之间一根刺,何尝不是他们的。
他们都因为在乎而敏感,因为在乎而迁就。
她说凌云彻不能死,他就不会动手杀他。
“嗯。”
他听了眼角都笑出了纹路,但还是好看的。
嬿婉觉得自己大概不正常了,才会觉得他好看。
上辈子嬿婉恨不得进忠死,这辈子从没想过让他死,也从想过他会有一天死在自己前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他抛下,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他该一直恨她,该……
一直陪她走到最后。
他死时候的样子太难看了,瘦的像骷髅。
还拉着她的手给她轻轻套上了一枚戒指,这枚戒指的上面也有只燕子,只是嬿婉不知道的是取代云纹的是指环内侧藏得极隐秘一个“忠”字,是一个叫进忠的人小心眼又醋劲儿十足的爱。
像这枚藏了一辈子的戒指,没有说出口的爱。
出殡那天下起了大雨,风声呜咽像有人在哭,坟头土盖上,又被大雨冲刷下来,像里面的人不愿意沉睡,要出来一样。
嬿婉撑着一把伞,发间已经有了银丝,她也不年轻了,她在这座新坟前站了很久,什么也没想,只觉得心像突然空了一大块,眼睛难忍的酸涩。
大雨噼里啪啦下着,泥水溅湿了她的裙摆。
“太后娘娘,该回宫了。”远远站着的人扬声。
“嗯……”
车轮声逐渐远去,孤零零的坟头上多了一把伞。
伞下泥水速度平缓下来,像里面的人被抚慰了一般。
回宫后有人送来他的遗物,“太后娘娘,这是进忠公公留下的,大件留在宫外府邸里了。”
都是一些金银钱财银票,房契地契一大叠全是好地段,堆在一个箱子里小山一样,最上面还放了一本册子,是清单,就这么一箱子够人挥霍几辈子也挥霍不完。
都杂乱堆在箱子里,嬿婉翻了翻,翻到最底下一个带锁的盒子。
什么绝世珍宝吗?压箱子底下还上锁了。
嬿婉打开一看,只见一个老旧开线颜色黯淡的蝠纹荷包,是丢街上乞丐都不屑去捡的模样,却被像宝贝一样郑重锁在盒子里。
那小太监也是一惊,这个荷包进忠公公居然还留着?
大家都道进忠公公是个长情的人,一个荷包带了好几年,都旧了也舍不得换,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要不是后来这个荷包实在用不了了,进忠公公也不会换下来。
本以为是被进忠公公扔了,却没想是留下来了。
“都下去吧。”
“嗻。”
小太监不敢再看,和其他人一起退下了。
只剩一个人,空空荡荡,嬿婉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木然拿起那册子,一页页翻看……渐渐眼皮沉重,睡了过去。
……
有人在说话。
“……樱儿,在启祥宫被人欺负了吧?”
……
女子又气又委屈,“进忠,你怎么给澜翠放假消息呀?”
另一人笑声慵懒,“不这么着,你还想不起奴才吧。”
“自从凌云彻回来,你都快把奴才给忘了吧。”
“本宫心里早没有凌云彻这个人了。”
“真的?”一双带着笑意的细长眼眸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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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声音坚定,“本宫发誓!”
她举起发誓的手被另一只手按了下来,女子手指上红宝石戒指被盖住。
“你说你心里有本宫的……”
“奴才心里一直有您……”
……
“进忠,想想办法呀!”
“令主儿放心。”
……
阴暗的地方,可怖的刑具,面目狰狞的人。
痛苦。
“说不说!说啊!”钢刀刮骨的疼痛,不见天日的绝望冬夜,逼问的人。
“住手!!”
有人狠狠一把夺过刑具,把她扶起来,手臂上炽热的温度成了这无边寒冷冬夜她所能汲取的唯一温暖。
……
女子被打的摔在地上,白皙的脸上指印红肿,嘴角出现了血迹。
有人轻轻碰掉了她脸上的泪水,声音低柔。
“好了好了,别哭了,地上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