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凛视线扫去,暗夜里,那些傩面伶人与他视线一碰,默默退到了阴影中。
他正欲纵身去追,袍角却被一只手捏住了。
“凛……”林知府拽着霍凛的袍角,想要告诉他什么一般大睁双目,努力发出声音。
霍七满头大汗地摁压住伤口:“世子爷,林知府娇脏破裂了。”
娇脏破裂者,不出两刻就会因窒息而死,而且难以发声。
两刻钟,根本来不及去医馆。
对方在林知府被擒后不想让他说话,用戈尔巴吸引霍凛注意,好趁机灭林知府的口。
霍凛半跪下来:“你说,我听着。”
“夫……”林知府努力发声,喉咙里嗬嗬作响:“诶……”
他的血染湿了霍凛的袍角。
林知府想告诉霍凛,今年他回乡祭祖时见了西厂厂公姜少娴,对方不请自来,以重利游说他投西厂,他本没应。
可是对方说,皇上有意与羌人议和,然而霍氏好战,已视西北为囊中物,必不会同意议和,于是暗令西厂谋划换掉西北霍氏。
林知府激动得不能自己,只因皇上议和的心思与他的政见不谋而合。
那姜少娴见他神情松动,言可助他林氏取霍氏而代之,这样他林敏学不必依霍侯令,而是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霍侯依旧可以是冠军侯,只是不再是西北狮王。
谁都不用死。
他心动了,在姜少娴的安排下见了戈尔巴。
他不是投了西厂,只是跟西厂合作而已。
可人之将死,他方才意识到,他中了西厂的陷阱。
无庸城内只有他一人见过那姜少娴,而那带着上京贵女来到无庸城的宦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姜少娴。
西厂借霍凛婚事蚕食西北只是一个障眼法,姜少娴想换掉霍氏,他林氏失败了,谁也不知道姜少娴下一步会怎么做。
林知府用力拽着霍凛袍角,努力想把西厂二字说出来,他想,最起码要告诉霍凛,带着西厂锦衣卫入城的宦者根本就不是姜少娴。
可他带血的手指只在霍凛袍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就永远地垂了下去。
霍凛找霍七要了他的刀,双刀别在腰间,神情更是肃杀。
霍七抬头望着站起身的霍凛,也跟着站起身:“世子爷,属下跟你去。”
霍凛一掌将霍七摁了下去:“林知府还没死,你留下止血,用尽一切办法撑到大夫来,我要听完他没说完的话。”
“可是,世子,至少要擅候望的斥候为你开路……”霍七还欲争取。
霍凛已经动身离去,只留轻飘飘一句话——
“不用,我有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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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的街巷,一只鹰对伶人穷追不舍,几次俯冲啄咬,又高飞起来,险险避开伶人挥舞的利器。
终于在听到一声呼哨声后,它彻底拉高,飞向天空。
伶人喘着粗气,咒骂:“吃里扒外的畜生。”
他没有取下傩面,而是将目光投向前方。
街巷深处,霍凛走近,看见这伶人立在原地,他勾起一个轻笑:“竟不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