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片昏暗,浅淡的光线勾勒轮廓。吉利安诺亲热地拍了拍美国人的大腿:“我很高兴今天能看到你。”

“哦?”

这位□□继承人误以为艾波洛尼亚邀请了迈克尔,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开玩笑道:“艾波可从未和男人跳过舞。我们确实可以讨论嫁妆了。”

心里却不以为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们从事的工作是在刀尖起舞。一旦出事,根据缄默原则,不知情的家人将被视作平民放过。艾波只会像对待父母兄弟一般,用谎言编织起一座安全的港湾,保护她的丈夫。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这个美国人像道具般被摆弄。

迈克尔半真半假地说:“图里,虽然这么说实在丢人,但我无法确认她是否真心喜欢我、真心想要嫁给我。”

吉利安诺并不擅长撒谎,只能迂回地安慰:“她看你的眼神,就和西多尼亚看我时一样。你应该能理解,被她那水汪汪的眼睛一瞅,我恨不得连心都剖出来。”

“确实。”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女孩的笑颜,当她对他笑时,他的灵魂都会下意识蜷缩起来。

但随即,那张老迈丑陋的脸如附骨之蛆般出现,黑暗中,迈克尔脸上的笑意消弭殆尽,他不动声色地问:“除了维太里先生,在婚礼之前,我还需要征求其他长辈的同意吗?”

吉里安诺大咧咧地说:“不用。”

车外是平稳行驶的呼呼风声,偶尔有一两只飞虫撞上挡风玻璃,化作一滩虫泥。

“是吗?”在这样的环境里,迈克尔的声音格外沉静,他解释道,“艾波说赫耳墨斯是她的导师,我想他在艾波洛妮亚心里应该是很重要的存在,便也想征求他的同意。”

“我知道你和赫耳墨斯的龃龉是迷惑克罗切的手段。他是你的军师,他是怎么样的性格?我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讨好他?”

“哈哈。不用特意准备,赫耳墨斯已经非常喜欢你了。”吉里安诺干巴巴,“只要艾波同意了,赫耳墨斯就会同意的。”

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他忽然变得谨慎,又补充道:“我是说赫尔墨斯和艾波洛尼亚有特殊的羁绊,他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原来如此。”

无稽之谈。如果尊重她的意愿就不会突然要求他们订婚。在展览会之前,艾波没有要和他结婚的想法。呵,她不过是对那老头言听计从,甚至能放弃主观意愿。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些微颤抖,迈克尔压制住内心涌现的、寒冰般的戾气。语调冷静又友善地向吉里安诺说起想要帮忙的想法。

吉里安诺有些意外,但并未反对。稍加思考,他忽然问:“你父亲是唐.柯里昂?”

“不错。”

“你觉得西西里的黑手党和你父亲有什么区别?”

迈克尔回忆塔查医生给他讲的那些□□故事,说道:“唯一的区别是我父亲的手段更为温和,他靠权势勒索平民。这里的黑手党靠枪支。”

这回答让吉里安诺高不由看他一眼,他说:“那你觉得我们和这些黑手党区别大吗?”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迈克尔却不假思索迅速回答,好像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很久:“同样是暴力组织,克罗切在分化社会、剥削百姓,不断激化冲突,又用暴力镇压;而你们仅把暴力当作保护生产力的武器,将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以内。”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气氛冷凝,仿佛有一场看不见的冻雨降临。驾驶员忍不住偷偷从后视镜观察后座两人。

不同的外貌,如出一辙的迫人气势。

“迈克尔。”如初春的一声雷。

吉里安诺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他伸出右手:“迈克尔,我的朋友,欢迎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