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里火光四起,丁如峰先一步探查了一番,回得会芳园道:“老爷,贼人都退去了,贾家的下人散去了七七八八,还有几个趁乱劫掠的,见了我等都卷了物件儿逃了。”
李惟俭点头。
丁如峰又道:“大太太后心中剑,也死了。”
李惟俭怔了怔,心下虽极不待见邢夫人,可好歹邢岫烟与邢夫人粘着亲,略略思忖,便打发丁如峰将贾政与邢夫人的尸身收殓了,先行挪到伯府后院儿。待来日兵乱平定了,再行计较。
此时探春业已醒来,哭喊着,带了贾琏、宝玉一并往东角门奔来。李惟俭无法,只得分出人手护卫着,一并去荣府将贾政与邢夫人收殓。
贾琏蹙眉叹息,宝玉、探春泣不成声,李惟俭忙着打发下人将东角门左近的尸首挪到角落里,留待天明安置。待贾琏领着人回来,李惟俭还不曾迎上去,又有人报,说是一伙贼人袭来。
这日夜里一夜三惊,好在都是有惊无险。临近天明时分,忽而外间枪炮声大作,噼噼啪啪好似炒豆一般没个停歇。李惟俭心下暗忖,只怕圣人埋伏的后手来了。只是李惟俭依旧纳罕不已,圣人春秋鼎盛,太子还不及弱冠,为何这般急切要夺得大宝?
到得天亮时,枪声逐渐停歇,丁家兄弟大着胆子出门扫听一番,待辰时方才回返,与李惟俭道:“老爷,昨儿叛军围攻皇城,与禁军打得不可开交,偏偏一时无法攻克。到得寅时末,神卫镇安定、德胜两门杀入,叛军措手不及,激战两个时辰,顾春林见事不可为,饮弹自尽,余部尽数降服。”
丁如松也道:“听闻如今还没寻见太子踪迹,如今京营正挨家挨户搜检。”
李惟俭松了口气道:“好歹这兵乱是平定了,没听说圣人何时回銮?”
兄弟二人都摇头。这日伯府关门闭户,到得下晌时,果然有兵丁登门来两府搜寻。领头的部总客客气气,仔细嘱咐了手下,略略搜检一番便告辞而去。
第三日一早,圣驾回京,顺天府四下张贴安民告示,说太子及其作乱同党尽数缉拿归案,偶有漏网之鱼,胆敢窝藏者视同合谋造反。
京师平定,贾家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凤姐儿一直对贾琏避而不见,贾琏忧心家中损失,与李纨计较一番,便将贾政与邢夫人挪到宗祠,又打发人采买棺材等物。
贾政、邢夫人这一去,探春情知家中再无人做主,便与平儿强打着精神,收拢仆妇,四下拾掇,又点算库房。此番贼人抄掠,劫的都是浮财。那金银器皿丢了个干净,各类珠宝古玩也损失大半,好在先前抄捡不规矩奴才所得的银钱都被贾琏兑成了银票,如今好好的揣在身上,贾家倒是能借此度日。
一夜兵乱,京城人家戴孝者不知凡几,一时间上好棺木有价难求。探春红着眼圈来寻李惟俭,李惟俭往内府送去名帖一封,下晌时果然送来了两副棺椁,贾家这才将贾政与邢夫人收殓。
李惟俭领着凤姐儿正在贾家帮衬着,忽而有婆子急切奔进来,嚷道:“不好啦,外头来了好多官兵,把南大门堵住了,说园内人一概不许放出。”
李惟俭与贾琏相视一眼,俱都纳罕,紧忙出来观量。到得仪门便见上百官兵涌入,手持上了刺刀的火铳站定了,吆喝着众人墙边站定,不许走动。
贾琏上前与一部总交涉:“到底怎么了?谁派你们来的?”
那部总上下打量贾琏一眼,说道:“看你的样子也像个主子。快往那边站好了,我们奉了圣旨前来抄家,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贾琏急了,道:“这到底又是为何事查抄起来?”
那部总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贤德妃串通太子作乱,如今已被正法,又派我等来荣国府抄捡有无与太子往来之物。”
贾琏听得惊惧交加,摇摇晃晃一阵头晕目旋。那部总见李惟俭不动如山,指着李惟俭道:“你为何不站好了?”
丁如松在一旁道:“此乃我家老爷,封爵竟陵伯。”
部总怔了怔,顿时变了脸色,谄笑道:“原来是李财……李伯爷当面,还请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贾家案子通了天,李伯爷若想转圜,不若去寻王爷说项。”
李惟俭点点头,叹息着看着失魂落魄的贾琏,上前与那部总道:“此番领衔的是哪位?”
部总低声道:“戴公公与刑部赵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