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德全直勾勾的看着三姐儿,尤三姐儿略略着恼,似这般的腌臜物,尤三姐儿在江南没少见识。其中不少被其迷得五迷三道,私底下不曾一亲芳泽,这银钱却没少送。
忽而想起此人与邢夫人有亲,尤三姐便动了心思,见礼时就道:“原是邢大舅。”
邢德全回过神来,笑道:“什么邢大舅,外头都叫我傻大舅。三姐儿往后也这般叫我就是。”
三姐儿意味深长道:“外头人胡吣,偏大舅自己也当了真不成?大舅哪里是傻,不过是心实诚罢了。”
邢德全顿时挺直背脊道:“对对对,三姐儿说的对。”
尤三姐晓得过犹不及,当下错身而过,只临出门儿时笑着回头瞥了其一眼。便是这一眼,顿时便将邢德全的魂儿勾了去。
心下暗忖,回头儿便求了姐姐邢夫人,总要讨了尤三姐儿做老婆才是。
他这才心思不多,坏也坏的单纯,当真是想什么就做什么。这酒也不喝了,牌局算账也不计较,掏出邢夫人给的私房钱散了去,骑着驴子急急忙忙往京师回返。
到得荣国府,此时不过申时,邢德全到得东路院二门前,与守门的婆子言语了,随即原地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待好半晌,终有婆子领了邢德全入内。
此时邢夫人方才小憩过,眼见兄弟来了,便问道:“又没银钱了?”
邢德全眨眨眼,憨笑道:“是没了,不过今儿为的不是这事儿。”顿了顿,肃容正色道:“姐姐也知我如今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不好再胡乱厮混了。这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我便寻思着先寻一桩妥帖的婚事。”
邢夫人纳罕不已,愕然道:“近来长进了,不是只知吃酒耍钱了?古怪,前几日我与你说时,伱却极不耐烦……”顿了顿,邢夫人唯独对这男女之事上心,顿时醒悟道:“说说吧,你是看中哪家的女子了?”
邢德全支支吾吾半晌,这才吐了口。
邢夫人一听便瞠目不已:“尤三姐儿?你可知她是个什么名声?”
那邢德全道:“什么名声?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反正我就相中那尤三姐儿了!”
邢夫人哭笑不得道:“你相中有什么用?也要人家相中你才是啊。”
顿了顿,又道:“且尤家三姐儿……如今还与家里闹着官司呢。她这会子才发送了尤老安人,你便是想娶也娶不得。”
邢德全闻言顿时垂头丧气,这会子才想起来,今儿撞见时那尤三姐儿与尤氏都是素头素脸的,头上的首饰都是银器。
却说赵姨娘院儿里,这日眼见贾环早早回返,尤其见面色不对,所谓知子莫若母,赵姨娘连唬带诈,三言两语便诈出贾环今儿不曾上学,反倒与邢德全等往铁槛寺耍顽了。
赵姨娘就骂道:“没良心的下流种子,要耍顽不会寻勋贵家中子弟,偏去寻那些没起子的!”
贾环斜着眼回道:“那勋贵子弟也瞧不上我啊。”
赵姨娘闻言顿时憋闷不已。外头提起贾家子弟,只知承嗣袭爵的贾琏与衔玉而生的宝玉,谁知妾生的贾环?
可惜那王夫人幽禁了二年,竟生生熬了过来。赵姨娘先前可是做梦都想着王夫人生生憋闷死,老爷贾政又最爱听她的枕边风,说不得往后不娶续弦,这家中就是她做主了呢?
她虽是陪嫁丫鬟出身,做不得继室,可当个有实无名的夫人也是好的,到时谁还敢小瞧贾环?
心气儿不顺,赵姨娘便骂了贾环一通,临了才问道:“往日耍顽都是申时末才回,怎么今儿这般早?”
贾环便道:“珍大奶奶与尤三姐儿发丧回来,正好在铁槛寺歇脚……”
赵姨娘闻言心中一动。若说这贾家她最想弄死的人里,凤姐儿定然排在前三——头两个是王夫人与宝玉。
这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凤姐儿私下如何磋磨尤二姐的,赵姨娘又怎会不知?因是悄然拉过贾环道:“你得空往外头寻寻,看看那尤三姐住在何处。”
贾环不甘愿道:“寻珍大嫂子问就是了,何必让我跑腿。”
赵姨娘顿时厉声道:“让你去就去,不然这个月月例都给你扣下!”
贾环无法,只得应下。转天蔫头耷脑出门儿,正巧撞见失魂落魄的邢德全,二人相视一眼,彼此都讶然不已。
当下唏嘘之余,邢德全问起贾环要去何处,待听闻要去寻尤三姐住处,邢德全顿时来了精神头儿。
“三姐儿?”傻大舅难得动了心思,扯谎道:“诶呀,这外头乱,你才这么点年纪怎好乱跑?罢了,今儿我看顾着你吧,保准全须全尾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