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惟俭瞧着远处郁郁葱葱道:“郡主相请,说妹妹何时得空也往王府走一走。”
黛玉便笑道:“再过几日老太妃发引,这一来一回又要十几日光景,我看还是过后再说吧。”
李惟俭顿时苦恼起来,说道:“只怕到时我也要走一遭,待这次回来,怕是就要往津门、辽东走一遭了。”
黛玉身形一顿,瘪了嘴有些不舍,又主动扯了李惟俭的手,好半晌才道:“四哥如今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四哥放心,家中自有我来打理。”
李惟俭笑着应下,领着黛玉方才游逛过悦椿楼,茜雪便从后头追将上来,回道:“老爷,荣府的琏二爷来了。”
李惟俭略略蹙眉,与黛玉对视一眼,后者便道:“说不得琏二哥是有事儿来寻四哥呢,四哥快去吧。”
李惟俭笑笑,叮嘱黛玉几句,这才快步往前头而去。
却说黛玉送别李惟俭,转头到得后头知觉斋里。入得内中,便见邢岫烟正捧着书册研读。
眼见黛玉到来,邢岫烟赶忙起身一福,黛玉笑道:“也是不巧,这几日四哥极为繁忙。方才本要到这边厢来了,偏又被事绊住。”
邢岫烟恬淡笑道:“姐姐不必如此,姐姐能容我,我便已经知足了。”
黛玉笑了笑,没说什么,到得近前才见邢岫烟方才所看的书册乃是《女史》。
书房里。
贾琏品着香茗,心下雀跃不已。昨日太子遣人吩咐,命其从中转圜,总不能让太子与李惟俭真个儿闹了别扭。
贾琏思忖一晚,正不知寻什么借口邀李惟俭出来,忽而记起前几日尤氏所说。当下连忙寻了贾蔷告知其想娶尤二姐之意。
贾蔷得了吩咐,紧忙去寻了尤老安人说项,到得晌午便喜滋滋来道喜,说是尤老安人准了。
贾琏顿时熨帖无比,只觉此番是一举两得。偷摸娶了尤二姐不说,还能以此为借口邀了李惟俭出来。
正雀跃间,忽听得脚步声渐近,抬眼便见李惟俭迈步而来。
贾琏紧忙起身拱手:“俭兄弟。”
“琏二哥,快坐快坐。”
二人分宾主落座,那贾琏便笑道:“前次多亏俭兄弟点拨,不然我还不知如何处置呢。此番登门,便是想请俭兄弟来吃酒。”
“吃酒?”李惟俭讶然道:“国丧之际……不大好吧?”
贾琏浑不在意道:“圣人旨意本为禁了宴饮作乐,咱们私下关起门来吃酒又有什么相干?”眼见李惟俭沉吟不语,贾琏横下心来道:“实则为兄此番是打算在外头安置一女子——”
李惟俭眨眨眼,心道莫非贾琏要偷娶尤二姐了?
果然,就听贾琏抱怨道:“你也知我家里那个是个什么脾性,二姐是个性子柔顺的,今儿一早请过了尤老安人,老安人虽不舍,却念在我与二姐儿两情相悦的份儿上,到底吐了口。俭兄弟,此事还请赏光啊。”
李惟俭似笑非笑揶揄道:“听闻二姐儿样貌标致、性情和顺,二哥好艳福啊。”
贾琏不无得意笑道:“侥幸,侥幸。许是老天垂青我先前娶了个母老虎,这才将二姐儿送到眼前。”
李惟俭暗自思量,半晌方才笑着颔首道:“二哥开一回口,那我到时一定到场观礼。”
“好,一言为定。”
当下贾琏又交代了时日,那迎娶就定在七日之后。二人又闲话半晌,李惟俭这才将喜滋滋的贾琏送出府去。
转过身来,一边厢往内宅行去,一边厢暗自思忖。这贾琏果然作大死啊!国丧、家孝之际偷娶尤二姐,圣人若是不在意也就罢了,真个儿拿此事说道,只怕就是大罪过。
继而想起凤姐儿来,如今凤姐儿身怀六甲,这女子虽钟情于自己个儿,偏又权势心思重,舍不得那三品的诰命。
那腹中的孩儿可是自己个儿的,李惟俭倒没生出鸠占鹊巢的心思——贾琏如今是三等将军,再往后承袭就到了头,区区正五品的骑都尉,莫说是家业,只怕连如今的荣国府都保不住。
李惟俭若是贸贸然掺和其中,到时说不得两头不得好,平白惹了一身骚。与其如此,莫不如顺其自然。
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且随她吧。待来日若凤姐儿果然落了难,自己再出手搭救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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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
却说那日夏金桂道破玄机,薛蟠与宝蟾自然没了脸子,这两日薛蟠再不敢当着面儿要宝蟾来奉茶。
夏金桂颇有心计,足足熬了薛蟠两日,这日安歇之时终于吐了口,便故意的撵薛蟠别处去睡。
口中揶揄道:“省得你馋痨饿眼。”
薛蟠顿时憨笑不已。
夏金桂又道:“要作什么和我说,别偷偷摸摸的不中用。”
薛蟠顿时大喜过望,顺势跪在被子上扯了夏金桂的手道:“好姐姐,你若要把宝蟾赏了我,你要怎样,就怎样。你要活人脑子也弄来给你。”
夏金桂笑道:“这话好不通。伱爱谁,说明了,就收在房里,省得别人看着不雅。我可要什么呢!”
薛蟠得了这话,喜得称谢不尽,是夜,曲尽丈夫之道,奉承金桂。次日也不出门,只在家中厮奈,越发放大了胆。
转天到得午后,夏金桂眼见薛蟠与宝蟾二人眉来眼去,便寻了个由头避出去。她才一走,那薛蟠便扯了宝蟾拉拉扯扯起来,宝蟾早得了夏金桂应允,当下半推半就便要与薛蟠成就好事。
却说夏金桂在外头估摸着时辰,眼见差不多了,便点了粗使丫鬟小舍儿,吩咐道:“你去告诉碧莲,到我屋里,将手帕取来,不必说我说的。”
小舍儿径直寻了碧莲,说道:“碧莲姑娘,奶奶的手帕子忘记在屋里了。你去取来送上去,岂不好?”
碧莲此时正在做女红,闻言便要应承下来,忽而心下觉着不对。观量小舍儿一眼问道:“谁叫你来的?”
小舍儿回道:“奶奶随口吩咐,只是我不好往房里去,只好来求姑娘。”
薛家规矩虽不如荣国府,等闲粗使丫鬟却也进不得主人房里。
小舍儿素来知晓那夏金桂乖戾,但有不对其心思的,一准打骂伺候。因是急切求肯道:“好姑娘,就帮我这一遭吧。”
碧莲自上次险些被打死,心下便恨极了夏金桂与宝蟾,此时见小舍儿这般情形,顿觉其中有诈。思忖一番,便笑着应下。
小舍儿顿时欢喜不已,千恩万谢而去。
碧莲放下女红,朝着二进院寻去。此时正值暮春,那窗扇半开着,碧莲遥遥便听得内中靡靡之音。当下哪里不知,此番又是夏金桂设的诡计?
心思转动,碧莲转身进了内院去寻宝钗,待小舍儿有来寻,只道:“没寻见。”
小舍儿郁郁而去,自是得了夏金桂一巴掌。
内中宝钗观量碧莲神色,禁不住问道:“小舍儿来寻你做什么?”
碧莲惨笑道:“还能做什么?姑娘也知奶奶容不下我,此番是想借着大爷的手将我打死呢。”
宝钗叹道:“长此以往如何得了?我能护得了你一时,总不能护上一辈子。若你有了身孕,此事倒是能转圜——”
那碧莲啜泣道:“好歹我也是聘进家的,若果然不对大爷、奶奶心思,只管解聘而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