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姨娘得了指使,转身快步而出,外间哭闹声顿时消散无形。林如海靠坐床头,看着外间繁花绿柳,心下哀切,自己……真的要死了啊。可惜不曾看见玉儿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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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官船顺江而下,金陵便在近前。
李惟俭伫立船头,心下烦闷不已。十来日光景,李惟俭领着人在马鞍山周遭走了个遍,煤矿倒是找到了,便在仙女峰下,只是极不容易开采。
煤矿藏在山中,须得开山凿石,还要在山中开出一条道路来,方才好运送到铁矿周遭。更烦闷的是,马鞍山铁矿品位低下,一众匠人看过,都说只怕炼不出好铁来。
且那煤矿不大,连供给铁厂都不够,若要造就心目中的煤铁复合体,须得自上游安徽各地运送煤矿。
这马鞍山本就偏僻,如此计算,实在是不划算。除非李惟俭舍得砸下几百、上千万两的银钱,否则别想建起来。
如今开战在即,那水泥务所得银钱,立马就被圣人抽取了大半,哪里舍得这般巨额投入,砸到这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
李惟俭不由得感叹,真是经验主义害死人。那西山岛靠的是前世的偶然听闻,这马鞍山在前世如雷贯耳,不想实际操弄竟是千难万难。是了,难怪清末造了个汉阳铁厂,没在马鞍山造铁厂,想来也是因此之故。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两世为人,一路顺风顺水,此番南下三桩事成其二,又何必苛求?
至于那铁务,马鞍山办不了,那就去鞍山。左右辽东这会子在大顺手中,实在不行就先去唐山。
事儿没半成,可上下依旧欢天喜地。盖因李惟俭大手一挥,每人都有赏赐。禁军每人二两银子,匠人同样二两,便是那学徒小工都有一两银子。
左右这银钱都是内府出,慷他人之慨,李惟俭自是极为大方。
船行到得码头,一行人等上了岸,李惟俭心下归心似箭。此时已是五月下,算上路上耽搁的时日,若想赶上西征,他得赶紧回返了。
略略盘算,家中须得再待两日;扬州还得再去一趟,而后自松江府登船北上——这会子正是南风,料想十来日便能到津门。如此,到了京师也是六月中下,真真儿是时不我待。
一路无话,匠人们各自散去,一哨禁军大部去得标营安置,只留下二十人随着李惟俭朝莫愁湖畔李家老宅行去。
路上李惟俭打发耿通买了报纸,仔细观量一番,老师那案子还在反复,也不知何时尘埃落定。倒是另外两件事引得李惟俭瞩目。
一则是将军岳钟琪四月里出兵打箭炉,于理塘歼乌斯藏军四千余,擒杀各路乌斯藏首领七人,旬日间平定巴塘,沿途土司、头领无不望风而降。岳钟琪不待后援,领前锋四千兵马继续深入,大有直捣黄龙之势!
厉害啊!李惟俭于清史并不了解,不知此人便是在原本历史上也赫赫有名,这会子只是感叹,果然一代版本一代神,这岳钟琪无怪被忠勇王看重,果然是个能打的。
又有一则消息,圣人下旨准许黑龙江各部赴沈阳市易,另拨付火铳两万杆、火炮二十门,准许各部袭杀罗刹蛮。各部感念圣人恩德,得知今秋大顺西征准噶尔,北山女真三十三姓凑了三千勇士,自备弓马朝着沈阳集结,预计七月汇聚京师,而后驰援青海。
北山三十三姓?没听说过啊。李惟俭细细观量,内中什么使鹿部、训鹰部的,不一而足,料想应是白山黑水之间的原住民?
时世迁易,放在大顺叫北山三十三姓,倘若放在满清,这三十三姓另有称呼——索伦三部!
李惟俭自是不知,当日大顺于辽东犁庭扫穴,北山三十三姓便为大顺羁縻。罗刹东扩,使鹿鄂温克部与之搏杀,全族上万口为哥萨克围困。鄂温克拼死搏杀,护着二十余妇人逃出重围,赶赴沈阳求救。
太上好大喜功,且当时准噶尔还不曾寇边,因是派出一镇兵马北征,沿途扫荡罗刹国据点,一路打到北海,方才因着后勤不济止住势头。
因着大顺此举,北山三十三姓尽数归心,从此对大顺忠心耿耿。
放下报纸,李惟俭暗暗思忖,老师与圣人着钓鱼应该钓得差不多了吧?朝廷早就派了钦差赶赴江南审理此案,江南几家大户家主都被拘拿了,就差那扬州盐商了。
料想回头动了盐商,这案子就该翻转了吧?
思忖间到得李家老宅,李惟俭入得宅院,梁氏又迎了出来,嘘寒问暖之后又好一番埋怨。李惟俭自知梁氏是拿自己当亲儿子看待,因是也不以为意,陪着笑好一番劝慰。
又见过了大伯李守中,陪着说过一会子话,这才回返自家小院儿。
结果路上就撞见了獐头鼠目的吴海宁。
吴海宁凑将过来,忐忑道:“老爷,小的可是将封氏给带回来了,这其中没少费手脚。那苏州府衙门能不能不去了?”
李惟俭乐了,道:“你且说说,费什么手脚了?”
吴海宁眨眨眼,立马跺脚道:“老爷不知,那封肃实在不是个东西!”
香菱之父名甄费,号士隐,本为姑苏乡宦,先是丢了香菱,又因葫芦庙失火烧了家业,不得已这才举家投奔岳父封肃。
封肃此人极为势力,待甄士隐带来,那封肃便半哄半赚,将其典卖田土的银钱哄了去,些须与他些薄田朽屋。等到甄士隐不善经营穷困潦倒,封肃每见面时,便说些现成话,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们不善过活,只一味好吃懒作等语。
甄士隐心灰意懒,干脆出家而去,从此踪迹全无。只余下个甄封氏与两个丫鬟守着朽屋薄田,每日还要带着两个丫鬟劳作。
贾雨村得官归来,封肃忐忑了好些时日,生怕贾雨村为甄士隐张目,紧忙便将其相中的丫鬟娇杏送了过去。
待到吴海宁寻到甄氏时,其面黄肌瘦,不过三十出头年岁,望之好似五旬老妇!
吴海宁见过甄氏,得知女儿尚在人世,自是喜极而泣,拾掇行囊便要来找寻香菱。封肃见吴海宁年岁虽小,随行的却有两个彪形大汉,且穿着不凡,就起了敲竹杠的心思。
扣住甄氏,反复计较这些年来其所耗费的银钱,一面儿还悄然打听吴海宁的来路。这般势利小人,吴海宁见得多了!都没用李惟俭的名号,寻了县衙,使了二十两银钱,领着一班衙役登门,顿时将那封肃唬住。
那甄氏还要典卖家产,吴海宁略略点算,房舍、田土凑在一起都未必能卖上十两,这不纯纯耽搁时日吗?因是干脆糊弄一番,只说迟了就见不着香菱,那甄氏这才带着丫鬟跟吴海宁上路。
这一路舟车辗转,直到前日方才到了李家。香菱眉心那米粒大小的胭脂便是明证,甄氏只瞧了一眼便放声大哭,当下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自是不提。
面前的吴海宁故意卖弄,说的曲折离奇,听着好似说书一般。李惟俭笑道:“再浑说,便是回了京师,老爷我也有法子打发你去衙门里当门子。”
吴海宁吓得一缩脖子,这才实话实说。
李惟俭听罢,问道:“没留下什么首尾吧?”
吴海宁乐道:“小的领着衙役吓唬了一通,那封肃屁也不敢放一个,哪里还有什么首尾?”
“不错,下去歇着吧,过两日咱们还得回京师。”
吴海宁咕哝道:“好嘛,这是一刻也不得闲啊。”
李惟俭也不与小舅子计较,施施然回返小院儿,迎面正好撞见香菱扯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行出来。
香菱瞥见李惟俭,顿时心下一喜:“四爷!”
那妇人怔了怔,撩开衣裙就要跪拜:“民妇甄封氏拜谢大人!”
ps:甄应嘉书中官职为体仁院总裁,历史上从无这个官职,从原书作者背景来看,且甄家接驾四次,对应的应该是曹家或者是尹家,这里取前者,所以官职为金陵织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