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红着脸儿,好半晌才道:“四爷到底到了年岁……荣国府的宝二爷,比四爷还小两岁呢,早就与丫鬟厮混在了一处。”
傅秋芳蹙眉不喜,那宝玉瞧着便是个轻浮的,不想这般年纪便不知自爱。
晴雯又似在解释,低声说道:“有些事儿傅姐姐不知,早前四爷与大老爷家的二姑娘往来颇多。大太太也不知怎么想的,邀了四爷过去吃酒,刚好那会子四爷发迹了,大太太便在酒水中下了那等没起子的药。”
“啊?”傅秋芳大吃一惊。
晴雯道:“亏得四爷还守着一分清明,到底逃了出来。如若不然,来日必定被大老爷、大太太随意拿捏。可也是因此,半道上便被旁的狐媚子劫去了。”
“狐媚子?”
晴雯咬牙恨声道:“就是二姑娘身边儿的司棋。这人极不自重,早先便与小厮有私情,后来那小厮犯了事儿,她为救小厮求到四爷跟前儿,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便说舍了身子,换四爷救那小厮一命。”
“那他——”
“四爷自是不允的。过后也不知怎地,那小厮流配九边,司棋倒是瞧上了四爷,寻着机会便来献殷勤。若非大太太下了药,那等狐媚子,四爷正眼儿都不会瞧上一眼!”
傅秋芳若有所思,都道高门大户人家里龃龉颇多,不想荣国府中情形竟这般杂乱。也亏得他城府颇深,换做旁人早就与之决裂了。
就听晴雯又说道:“也是因此,四爷……知晓了个中滋味,加之那司棋痴缠,每月里四爷总会与那司棋偷偷私会一遭。我们,我们也是怕四爷沉迷其中,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傅秋芳颔首道:“难为妹妹了。”
晴雯笑着摇头,并没再说什么。傅秋芳便心忖,晴雯这话只怕半真半假。寻常丫鬟,哪会这般舍了脸面去伺候人?只怕晴雯心中将老爷看得极重呢。
这般想来,也无怪红玉上回给自己下马威。除去名分,若讲先来后到,她却是不如晴雯、红玉等人来得早。
这些自有将来的主母去头疼,傅秋芳知足常乐,自晴雯口中得了实话,转头叫过四个丫鬟来,商议着排了期。
四个丫鬟尚且没名分,因是依旧是每人三天;傅秋芳有了名分,便多了两天。
傅秋芳原本还想着得空去那香山寺礼佛,这几日见李惟俭忙着正事儿,她便不曾提起,只待来日李惟俭得闲了再说。
转眼便到了六月初四。
这一日贾芸亲自押送了两架马车来了园子。内中米面粮油,各类菜肴自是不提,随行的还有两位仙露居的大厨。
这二人乃是亲兄弟,祖上乃是前明宫里出来的御厨,最善南北融合精致菜肴。单单是这二位三天的工钱,李惟俭便抛费了纹银四十两。
这搬下来的菜肴自是非比寻常,有辽东的山珍,有扶桑的俵物,有新捞的河鲜。单说那俵物,内中的干鲍都是巴掌大小。
这两车山珍海味,算算就要抛费上千两银子。没让李惟俭出面儿,傅秋芳点算过食材,又叫来两位大厨与两位厨娘,商议着拟定了菜谱,留待明日招待荣国府等人。
过后傅秋芳又拿了菜谱请李惟俭拿主意,李惟俭略略看过,心下愈发满意。有这等贤内助在,省了他许多烦扰。
仔细瞧过,划掉两道,又新添了两道,总计十八道菜肴的菜单便定了下来。
这两日李惟俭略略有了些头绪,忽而想起来那日傅秋芳想要礼佛,因是便笑道:“这两日倒是忘了,待招待过荣国府兄弟姊妹,我再带你去香山寺礼佛。”
傅秋芳只是浅笑着摇头:“老爷忙正事儿要紧。左右时日还长,过一阵待老爷不忙了再去也是一样。”
“那就过几日得空便去。”
傅秋芳颔首应下,这一日再无旁的事儿。夜里,用过晚饭,傅秋芳便将李惟俭推出房去,只说既然定下了规矩,她总要带头遵守着。
李惟俭吃过了肉,哪里还耐烦隔靴搔痒?只是这傅秋芳太过贤惠了一些,竟将他往外推。
感叹之余,李惟俭只好朝着厢房寻去,搂着香菱好生歇息了一晚。
待转过天来,一早儿起来上上下下便忙活起来。几个粗使丫鬟并丁家人将园子好生洒扫了,连带几处客居的小院也仔细打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