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恩师严希尧亲自点了得力干将受理此案,说不得来日便要重新审理。李惟俭不是京师人士,自然不知晓此案离奇之处,问过丁家兄弟这才得知,敢情是富家女相中了唱戏的小生,二人连夜私奔,又被女方的亲叔叔告发,顺天府随即将二人捉拿归案。
一番审理,判了那戏子月楼拐盗之罪,杖一百、徒十年。那月楼被严刑逼供,拖着一身重伤上路,出得京师不过百里便一命呜呼了。
至于那名叫爱娘的富家女,更是被自家扫地出门,如今下落不明。此番却是月楼好友不远千里,自江浙赶赴京师,上了血书求都察院重新审理此案。
此事与李惟俭无关,只当了八卦来听。这第四版最后一条,却与李惟俭有关了。
那忠顺王府长史周安,于昨日溺水而亡!
瞧着这略略二十几字的消息,李惟俭咂咂嘴,心中玩味。料想必是忠顺王那厮出手料理了周安……他暗自思忖,也不知能否借此再让那忠顺王吃一回瘪,嗯,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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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北孝顺胡同。
啪——
筷子重重撂下,曲嬷嬷苦着脸指着桌案上的饭食道:“这,这叫人如何吃的下口?”
一碟凉拌豆腐,一碟炒香椿,还有一碟杂拼的酱菜,主食是陈年糙米,内中还混着砂石。
炕桌对面儿,傅秋芳端坐了,闷头默默吃着。半晌忽听得咯噔一声,她略略蹙眉,自口中吐出一枚米粒大的石子来。
曲嬷嬷气道:“我方才分明瞧着炒了鸡胗,怎地到了姑娘这边厢就只剩下素的了?”
傅秋芳依旧闷声不吭。傅家际遇愈发凄凉,这两日兄长傅试还寻思着找个机会再与那李惟俭见上一面,不了转头儿那月楼爱娘的案子就翻了出来!
当日便是傅试审理此案,收了爱娘叔父一千两银子,便将那月楼生生屈打成招,发配途中惨死。如今若是翻了出来,莫说是官职,只怕傅试还要被问责。
因是傅试急了眼,今儿一早便出去找门路,到得此时也不曾回返。嫂嫂本就是个嫌贫爱富的性儿,这些时日傅试在家还好,傅试一旦不在,给傅秋芳的吃食定然是这般难以下咽的清汤寡水。
傅秋芳却没什么好抱怨的,本就是寄人篱下,谁让她是个女子呢?若托生男儿身,便是拼着一膀子力气去做哪脚夫,也好过在此受气。
至于傅试先前的打算,傅秋芳见过李惟俭之后便觉不妥。那李惟俭目光锐利,定然是个精明的,又哪里瞧得上傅家这般的家世?旁的且不说,且冲着傅试不要脸面的劲头,只怕李惟俭也会敬而远之。
她自伤自怜,却从不抱怨,只道这是自己的命。
借着油灯,仔细挑拣了,傅秋芳强忍着不适将一碗糙米饭吃过了。见那曲嬷嬷还在生闷气,便自行将碗筷拾掇了,转而坐在炕头做着女红。
家中入不敷出,她做一些活计总能换一些散碎银钱。
外间天色擦黑,老下人开了门,傅秋芳偏头看向窗外,便见傅试喜气洋洋快步而回。
曲嬷嬷瞥了一眼,落地说道:“总是这般不是法子,我去与老爷说说去。”
说罢起身便去了正房。
正房里,傅试扯开衣裳,寻了蒲扇来回扇动。妇人凑过来关切道:“如何了?”
“嘿!”傅试笑了一声,说道:“亏得我朋友多,到底寻了一条明路。”
“老爷,怎么讲?”
曲嬷嬷此时正巧行到墙根下,见傅试扭头观量过来,紧忙躲开了。那傅试也不管屋子里闷热,行过来将窗户关了,回身才与妇人说道:“今儿奔走一日,搭上了忠顺王府仪宾,说只要孝敬到了,保准我去忠顺王府去做了长史。”
“长史?这可不就是升官儿了?”妇人先是一喜,随即犯愁道:“这孝敬……如今我那嫁妆典当过半,那仪宾也不知多大胃口。”
傅试笑道:“一两银子都不用。”说着,蒲扇指了指窗外西厢:“这不就是现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