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面上满是赞许,她这弟弟自小便有些老成,其父李守中曾赞其为‘胸有丘壑’,奈何她出嫁后,这俭哥儿忽而便不着调起来,跑去茅山修道二年,一无所得这才重归正途。好在其后改过自新,读书不过一年多光景便中了秀才。却不曾想到,此番到得京师里竟搅动风云,出息成如此模样!
黛玉难得展颜,面上噙着笑意,瞧着李惟俭在桌案旁来回走动。心下暗自思量,这俭四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子?本道是醉心仕途经济,不想既钻研实学、胸有谋略,又腹有诗书、心思细腻。
自其来了荣国府,几次三番襄助于自己,黛玉便想着,可惜自己也没个兄弟姊妹的,若是有,想来兄长便是俭四哥这般模样吧?
黛玉身边儿,宝钗起先还关注着李惟俭,待心下察觉异样,这才强行扭了头,只去观量宝玉。见其合掌、跳脚,乐不可支,心下稍稍熨帖。想着,没白费自己一番功夫,宝兄弟总算是有了志趣,来日若有所成,说不得自己还能借此得个诰命呢。
临到晚点时分,这一堂实学趣味课算是告一段落。李惟俭重新站在桌案之后,朝着众人笑道:“方才几个小实验颇为有趣,如今我再来告诉诸位何为实学。实学,便是钻研内中道理,又通过道理造福世间的一门学问。”
探春便道:“先前那水务公司便是俭四哥自实学中所得?”
李惟俭颔首道:“正是。水务公司,嗯,待再过上半月,诸位不妨去新街口瞧瞧,这算是实学牛刀小试。待实学钻研的深了,飞天遁地、点石成金,那些道门中只见其名、不见其形的术法,一一都会被实学实现。
到彼时,虽千里之遥,旦夕可至;远隔重洋,亦可恍如当面;一亩水田,可打数千斤稻米;足不出户,也可知天下大事。”
下头顿时议论纷纷,有心生向往的,更多的则是觉着李惟俭说辞夸张。
“今日就是如此,只盼着这一堂趣味实学课,能引发诸位对实学的兴趣。”
当下众人纷纷起身上前与李惟俭说话儿,这个一言,那个一语,略略说过几句便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去。唯独李纨与贾兰留了下来,李纨还领着一种丫鬟将桌椅归置了,其后才入得正房里与李惟俭叙话。
红玉奉上茶水,李纨紧忙为李惟俭斟了,笑着说道:“俭哥儿快饮些润润喉咙,方才听了俭哥儿的课,可知俭哥儿背后没少下心思呢。”
李惟俭笑着摇头道:“主意是现成的,就是物件儿不好搜罗。”顿了顿,瞧着跃跃欲试的大外甥贾兰,李惟俭探手招呼过来,笑眯眯问道:“兰哥儿可想学实学?”
“想!”
贾兰小小的人儿,双目放光。比照那无趣的四书五经,这实学太过有趣了!
李惟俭就道:“那你好生读书认字,待过二、三年,舅舅亲自教你实学。”
“好,舅舅到时可莫要忘了!”
李惟俭探手揉了揉贾兰的小脑袋,又伸出巴掌来:“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啪——
一大一小两只手拍在一处,惹得一旁李纨面上噙了笑,嗔道:“俭哥儿来日前程远大,哪里得空教导兰儿?再说寻个妥帖的实学士子来教导也就是了,过后俭哥儿再在一旁点拨一二,可莫要太过宠着兰儿了。”
瞧着贾兰撇嘴,李惟俭就道:“我瞧着兰哥儿是个聪慧的,我略略指点,来日兰哥儿定在实学上有所造诣。”
贾兰绷着的小脸这才露出笑容,说道:“舅舅放心,来日我定不会给舅舅丢脸!”
李纨母子二人略略盘桓,因着还要去给婆婆王夫人回话,二人便赶忙起身告辞了。
李惟俭送过母子二人,优哉游哉靠坐椅子上,品着茶水吃着点心,心下暗暗思忖,也不知此番宝玉能不能学得了实学。若能学进去,也是一桩好事,好歹宝玉来日还有些用处;若学不进去……呵!想来到时旁人也能瞧出来宝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吧?
他这边如何思忖自是不提,且说李纨领着贾兰出得东北上小院儿,一路进东角门先行将贾兰送归自己,这才转向王夫人院儿行去。
待金钏通禀过了,李纨入得内中,便见薛姨妈并宝钗早早儿的陪在王夫人一旁。李纨见了礼,王夫人面带笑容赶忙止住,说道:“都是自家人,素日里不用这般守着繁复规矩,珠哥儿媳妇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