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希尧愈发赞赏,说道:“如此老夫就放心了。历朝历代变法者,难有善终。此时复生若入朝,依复生之能必入陈宏谋之眼,待变法有所成,只怕复生到时满朝皆敌。
圣人如今春秋鼎盛,可凡事都有个万一。这圣人在时,怜惜复生之能,自然能保住复生。可圣人一旦不在了……新君即位,只怕必要斩复生以安天下啊。”
此番言论实心实意,李惟俭心下大定,暗忖这一回严希尧没再诓骗自己。因是便道:“学生也是如此思量,这才打算避入内府。况且,学生在内府中更能一展所长,只怕所办之事,未必比外朝要小。”
“哦?莫非复生又有谋划?”
李惟俭笑着颔首,便将此前条陈上的后续谋划说将出来。这谋划极为简单,有我蜗壳水泵,其吸程、扬程都远超以往水泵,那万年县内的西山废弃煤矿,自然就可以再行开采。
这些时日忠勇王所领的内府早已砸下数十万两银钱,将废弃矿坑尽数买下,又买了不少旁的煤窑。如此,内府便操控了京师煤炭供给。
其后不拘是蜂窝煤,亦或者是暖气供热系统,都会导致京师煤炭用量暴增。待到冬日里京西煤矿公司的股子放出来,定会引得财主们蜂拥而至。
严希尧听罢唏嘘道:“复生有如此陶朱之能,何愁来日不得大用?”
“恩师过誉,学生不过是有些小心思罢了。”
“少年人该傲就要傲气些,老夫面前,复生又何必太过自谦?”顿了顿,严希尧问道:“不知复生来日可有青云之志?”
李惟俭眨眨眼,拱手说道:“恩师太过高看学生了,学生方才不曾扯谎,的确醉心于实学造物。若凭实学造物能使我大顺国富民强,不受外侮,学生此生便足矣。”
严希尧颔首道:“不骄不躁,脚踏实地,我果然不曾看错。”顿了顿,说道:“复生既拜入我门下,做老师的总要提点一下。”
李惟俭身子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状:“恩师请说。”
“贾家那等勋贵,往后复生还是离远一些吧。须知圣人愈是隐忍,来日发作起来,便愈是雷霆之威啊。”
见严希尧说得如此严重,李惟俭蹙起眉头来,怎么觉着在严希尧眼中贾家早已是冢中枯骨,好似结局也绝非抄家那般简单呢?
严希尧又说道:“十年前兵变,余成栋出自贾府亲兵;那贾敬先前还是太子侍读。贾家门生故吏遍布军中,当朝钱天官更是与贾家有过命的交情。若换了复生是圣人,怎会不忌惮贾家?
且……圣人也是因着……罢了,”严希尧皱眉道:“这等事知晓了不是好事,老夫还是不说了吧。”
诶?圣人到底如何了?这说话留一半儿的,真叫人难受。
不过李惟俭也知,事涉圣人阴私,只怕不好传扬开来,这等事还是莫要追问了。
“是,学生知道了。”
“嗯,复生自有分寸,老夫点到即止便可。不像我那犬子,有时便是当面说透了,他转头犯了倔脾气依旧我行我素。”
李惟俭又陪着严希尧说了会子话儿,待到未时过半,严希尧这才打发其回返。
出得严府,坐进马车里,伴着辘辘车轮声,李惟俭紧锁眉头暗自思量。
严希尧虽不曾明说,但暗地里的意思很清楚,贾家最终可不止是抄家那般简单,只怕是抄家灭族啊!
如此一来,大姐姐李纨与外甥贾兰岂不是也会牵连进去?
倘若如电视剧那般仅仅是抄家,李惟俭大可以事后搭救,可若是抄家灭族……圣人雷霆震怒之下,便是李惟俭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好保全。
想想自己如今方才起步,且不曾入仕,距离事发总还要些许年头,此时只能慢慢想法子了。为今之计是先将李纨弄出贾府,免得还不等皇帝发落,大姐姐便落得个油尽灯枯。
马车回返荣国府,李惟俭忧心忡忡回了自家小院儿。
今日细雨绵绵,便是有伞遮蔽,身上也湿漉漉的。李惟俭便换了一身衣裳,随即提着买来的金锁,点了红玉与香菱两个丫鬟,去寻王熙凤。
白日里自能出入内宅,李惟俭领着两个丫鬟进东院,过东角门、西角门,便到了凤姐儿院儿前。
命红玉上前叫门,却得知这会子王熙凤与平儿都不在,说是忙着点验库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