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腼腆,惜春冷口冷心,探春则浑身都泛着火热,进得暖隔里就笑着招呼:“俭四哥,我们来瞧你了!”
李纨板着脸训斥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骨。淋了水便是寻不见合适的衣裳,好歹烤干了再走。这下子可好,生生将自己折腾病了。昨儿来瞧了你两回,都昏睡着。好歹今儿算是醒过来了,不然我都要再去外间寻太医了。”
她瞥见李惟俭面上的布帕子,蹙眉奇道:“怎么还堵了口鼻,这还能喘过来气儿?”
李惟俭笑着拱手做礼,说道:“劳大姐姐与三位妹妹担忧了,前儿我的确有些莽撞,以后不会了。”
他指了指面上布帕子,说道:“病从口入,我遮掩一下,免得过了病气。”
丫鬟忙活着又新搬来绣墩,李纨病三春挨着床边落座了,李纨与探春便你一言我一句的,与李惟俭说将起来。
丫鬟、婆子留在了厅堂里。迎春的大丫鬟司棋只在方才帘栊挑开时朝暖阁里瞥了一眼,却只瞧了个大概,不曾瞧见李惟俭面容。
刻下司棋心中复杂难明,说不清其中滋味。
自那日求了俭四爷,又过得两日,表弟父母总算得了准话儿,使了银钱探望了一遭表弟潘又安。
转头回来,姨母便说表弟只在头一日过堂时挨了二十板子,其后便丢在狱神庙里不管不问的。第二日又有牢子过来递话儿,嘱咐潘又安不可胡乱攀咬,否则衙门能留得,贾家也留不得。
潘又安受了惊吓,顿时便病了。绵延到今日,竟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可不论如何,好歹这命算是保住了。
这两日听府中消息,大老爷、老爷、东府珍大爷连番商议,只怕那案子便要被压下了。且不说来日潘又安如何判,老太太早有话儿传出,说这般背主的奴才贾府是留不得的。
司棋与潘又安情思方起,便被这晴天霹雳给打破了——她总不能做了逃奴,随着潘又安流放几千里,或是一道被打发到辽东的庄子上吧?
到得今日,司棋心思已定,想着她与表弟怕是有缘无分了,便渐渐掐死了这念想。如今又见李惟俭,司棋忽而想起那双清亮的眸子来。
想着,俭四爷这般磊落的男儿,才是能让姑娘家托付终生的人啊。因是她便动了心思,既然如此,何不做了红娘,为二姑娘迎春与俭四爷牵牵线,来日做了陪嫁丫鬟,这样此生也就算是圆满了。
思量一番,司棋越想越对劲儿,不由得暗自盘算了起来。
二姑娘与俭四爷年岁相当,俭四爷又是个和善的,这倒真真儿是一桩好姻缘。司棋暗暗拿定心思,回头儿去寻了外祖母王善保家的商量一番。
便是不冲着二姑娘,只冲着她这个外孙女,王善保家的也总要往邢夫人面前递递话儿。
司棋胡乱思忖了半晌,过了一会子,李纨便领着三春告辞。司棋随在二姑娘迎春身旁,出小院儿过东角门便到了三间小抱夏。
探春扯着惜春啧啧有声地探讨着方才李惟俭说起的过往,二姑娘迎春则娴静地独自在一旁坐了。
司棋眼见得空,连忙悄然凑过去,低声道:“二姑娘,方才怎么没跟俭四爷多说两句话?”
少女情怀总是诗,迎春心中本就有那么一点心思,闻言面上就有些发红,低声说道:“我,我跟俭哥儿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啊,”司棋观量着迎春的脸色,试探着说道:“说来二姑娘与俭四爷年岁相当,俭四爷又是个有出息的,也算是门当户对呢。”
“别,别胡说,再胡说……我……”迎春被戳破心事,面上愈发涨红,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司棋察言观色,哪里还不知此事有门?当即心中有了谱儿,因是笑道:“我不过凑趣说一嘴,二姑娘怎么还急了?要我说,俭四爷这般人物,待来日金榜题名,说不得有多少人家要榜下捉婿呢。二姑娘若是错过了,也是怪可惜了的。”
迎春忽而患得患失起来,却没勇气去争取。思忖半晌,无奈叹息一声,寻了太上感应篇胡乱翻看。她双手捧了,却是半晌不曾翻动书页,心思也不知飘去了何方。
暗中观量着的司棋心中更为得意,心道这岂不是八字有了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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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东北上小院正房里,李纨领着三春一走,这原本挤挤擦擦的正房里忽而就显得空荡荡的。
打小儿练武的就是不一样,琇莹只睡了两个时辰就精神奕奕,起来得了李惟俭吩咐,又弄来好大一堆蒜头,刻下正忙着捣蒜。
香菱在外间帮着剥蒜,红玉则在暖隔里陪着李惟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