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眼泪流下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下。
眼泪也是水,不可以浪费一滴。
双唇嘬着青苔吮吸,喉咙蠕动着下咽,一处没了便将脸移动到下一处。
老六时不时看自己的左手背,保证留出回去、堵上木板的时间。
等他喉中焦渴稍缓解后,老六看手背掐痕犹在,他心中松了口气。
扭头还想再喝一点时,他看见了城墙的断处。
电光火石间,老六突然记起一事——七日前,他们这支小队巡视城墙时,恰好遇见城墙垮塌。
队长并着七个队员当场陷入碎石之中,跌入雾中。
只有老六的好友和老六,两个队伍末端的人逃回了角楼。
但好友的背上,被雾中不知什么东西挠了一把。
在他们逃回的第二日,浑身变成青紫色,睁着眼睛断了气。
老六不能让尸体和自己呆在一处,又不忍将友人尸骸随意弃置。
便以布和麻绳捆了才扔城墙。
那天之后,‘友人’便每夜将灰绿色眼睛凑在木板缝隙窥视,以额头撞门,想要进来。
这些日子,老六被‘友人’滋扰得不胜其烦,却忘了今日是坠入城下的同袍们的头七。
这世间什么东西都念不得。
似乎为了回应老六,起雾了……
薄纱似的雾气,从地底升起,涌动着朝老六包裹而来。
十步之外,垮塌城墙断处涌上的雾如白色浪头,翻卷而来。
雾中,可见一些人影晃动。
灰雾如死者的袍袖,迅猛挥卷而来,雾中细碎的呢喃伴随而至。
老六的神经顿时紧绷,他立时爬起来,往角楼跑。
他后颈的汗毛纷纷竖起,甚至能感觉冰冷的气息呵在后颈。
几步之外的角楼,是唯一希望所在。
雾气浓到可以遮挡太阳时,一只石膏色的手从雾中探出,带着裂口的指甲只差一点触碰到老六的后背。
但这手抓了个空。
老六踢到一块突出的地砖,向前踉跄摔倒,扑入了角楼之中。
角楼二层的火盆熊熊燃烧。
这手猛然缩回雾中,不敢靠近火光范围之内。
老六跌入角楼杂物,撞乱许多东西。
但他顾不得看自己的伤势,翻滚跌爬起身,去搬木板堵住漏处。
就在他移着木板堵住的瞬间。
咚——
木板一震。
老六险些失手将木板丢开,幸好他体力保存还算完整,急用力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