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西跨院。
郎中慢慢站起身,走到了一旁,说道,“伤已无大碍。”
秦重躺在床上,并没有听郎中说什么,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倒是秦沐瑶轻轻拍拍胸口,长出的吐出一口气,彻底放心了。这几天的事一波三折,秦沐瑶只觉的如在梦中,话本上的故事,都没有这么惊奇。
送走了郎中,秦沐瑶背着手走到床边,看一眼秦重,缓缓的坐下。
“说说吧。”秦沐瑶盯着秦重,似笑非笑。
“说什么?”秦重故意装糊涂。
秦重很清楚,镇退闹事者的事惊到了秦沐瑶。秦重曾是个什么样的人,身为姐姐岂能不知?原身那个秦重,性格憨厚鲁直,视读书为人生最大苦差事。何能想出那样的对子?何能说得出那番话,轻松化解今日的危机?
“是不是早想好了应对之策?”秦沐瑶俯身凑近秦重,眼睛晶亮。
“啊?”秦重挺意外,姐姐关注的重点,有点奇怪啊。“对。”
“我就知道。”秦沐瑶下巴一昂,神情雀跃。“子曰那番话,也是有人教你的吧?”秦沐瑶说话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论断。
在她看来,秦重的行为,只有这个解释了。
“啊,对。”秦重点头答道,眼里很配合的露出崇拜之色。
身体的记忆告诉秦重,这才是秦重该有的样子。秦沐瑶年纪不大,但是读书颇多。对秦重来说,那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因此对姐姐极为崇拜。她能如此想法,倒省了秦重搜肠刮肚,解释自己今日的行为。
“那也不该犯浑。”秦沐瑶咬咬牙,又想起秦重对魁星撒尿之事,狠狠的瞪了秦重一眼,说道,“若那些人不依不饶,看你怎么办。”
秦重暗叹一声,心道,这件事,还远没有过去呢。今天算是取了巧,暂时镇住了那群读书人,但是明日、后日,还会有更多的读书人。凭他浑身长满嘴,也洗不清自己。魁星啊,读书人的命运之神,岂容亵渎?
“那人是谁?”这句话,才是秦沐瑶最想问的。
“不能说。”秦重坚决摇头。他知道,姐姐为他假想了一个背后高人。
“为何不能说?”
“我应承了不说,那就不能说。”
“就告诉我一人,如何?我保证不对别人说。”
“男儿立世,一诺千金。”
“哼。”
.........
秦沐瑶问不出来,自然不肯甘心,指派小丫鬟去找人询问。那一日,与秦重一起出门的小厮,如今还关在柴房。秦重和谁有过交集,总能问出端倪。秦沐瑶得意一笑,只觉身轻如燕,不由的蹦跳起来。
刚蹦跳了两步,秦沐瑶忽的身形一滞。只见对面的月洞门内,一个又矮又黑的汉子,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一时忘形偏叫人瞧见,秦沐瑶顿时羞恼万分,低低啐了一声“登徒子”,低头快走几步,一闪身进了后院去。
对面的月洞门内,正是秦宵居住的东跨院。
秦宵今日刚回来,带着一人,正是前段结识的邱旻。
又看见秦沐瑶,这让邱旻分外感慨。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是缘分吧?因为他总共来了五次,却有两次都见到了秦沐瑶。再次见到,依然让邱旻惊艳不已,好半天回不过神儿来。只觉得胸腹间一股热气,噌噌直窜脑门儿,鼻孔里竟窜出血来。
“邱兄,邱兄?”秦宵寻了来,连喊两声,邱旻恍似未觉。
“啊?”邱旻惊觉鼻孔流血,终于回过魂儿来。一番手忙脚乱,尴尬的干咳两声,掩饰道:“嘿嘿,天热,上火了,上火了。”
待清理干净鼻血,两人在屋里坐下,准备谈正事。其实,邱旻那日在青楼相帮秦宵,纯属一个意外。至于豪掷五千两,砸出头牌花魁陪酒,那也是邱旻本性嚣张而已,花钱搏面子,与秦宵毫无关系。
所谓交结秦宵,不过临时起意。在此之前,邱旻对秦宵此人毫无印象,倒是秦家三少爷秦重,邱旻如雷贯耳。十二岁少年,举起三百斤石狮子,这种天生神力的传闻,不仅沙苑监,大荔县也是无人不知。
所以,那日听闻秦宵之名,登时想起一件事。不久前,他听堂姐说过,通判大人最近愁思难眠,为给上司送寿礼而烦恼。有句话,邱旻记在了心里。
堂姐说,过寿的那位,平生最喜宝马。送金送银,不如送马。
通判为此很是惆怅,说道,还是官小了,守着沙苑监这个马场,却弄不出一匹好马来。奈何沙苑监直属群牧司,根本不给他这个通判面子。
邱家更没有办法。钱倒是有,关键是买不到好马。真要买好马,那还得往北去。边境有茶马司,专门负责以茶和辽国交易马匹。但是,贩马偷运,这不是他邱家能做的事。弄不好,钱没了,马没了,人也没了。
所以这件事,邱家只是想想,也就作罢了。
但是,见到秦宵那一刻,邱旻立即就想到了这事。通判做不成的事,若是我给做成了呢?还不得狠狠的赏我?那一刻,邱旻激动的脸涨红,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不就是一匹马么?沙苑监骁骑营若为内应,此事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