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也是在她砸碎碗的瞬间就已经伸出了拉她的手,只可惜也扑了空。
姜雪宁目光悲恫,眼神凄凉:“陛下已经去了,我本也该殉葬,沦落至此乃我姜雪宁咎由自取,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永别吧。”
瓷片划过她雪白的脖颈,已经有血丝泛出。
她当然不想死,可今天燕临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她要赌,赌他舍不得她死,赌赢了她才有谈判的机会,赌输了,也怪不得别人,她就当一了百了了。
果然,燕临直接退后了一步,眼神慌张,双手举过头顶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宁宁,我出去守着,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独处,你......你不要做傻事。”
姜雪宁没回应他,只是怒瞪着他,直到他完全地退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姜雪宁松了一口气,放下瓷片,转头问张遮:“张大人,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身上除了这些伤,可还有哪不适?”
张遮一愣,姜雪宁脖子上的殷红有些刺眼,可她以死相逼也要同他说的话,却只是关心他?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晕染开,是幸福吧,可他这样失败的人又凭什么幸福?
“臣无事。娘娘受伤了。”张遮嘴上是毕恭毕敬地说着,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眼神却透露着关切。
“我无碍。”姜雪宁也平静地说了这三个字,可随后她就呜咽了起来:“张遮,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入狱,还害你清誉,早知如此,我不该那样求你。你就该狠心一点,为何要对我这样的人如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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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宁风光的时候身边不缺讨好她的,但他们无非为财或谋权,说到底都是有自己的目的。
只有张遮他明明一生清正,可这么坏的她还是害到了他。
“娘娘无需自责,一切都是张遮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乱了,心乱了。
姜雪宁本想扑上去抱他,可看他这满身的伤痕,又想到了门口的醋坛,她到底是忍住了。
“张大人,可有未完成的心愿?”姜雪宁不知道燕临和谢危会不会放过他,她想为他做什么。
“娘娘,张遮孑然一身,此生已无所求,只求一死。”张遮目光突然凄凉了几分。
“张大人怎会孑然一身,宅子里不是还有母亲吗?我派人照顾她好不好?”姜雪宁感受到了牢房的气压骤降,似乎有一股巨大的悲痛笼罩着他们。
张遮努力将心中情绪压下,开口:“承蒙娘娘的好意,我娘已去,便不劳烦了。”
姜雪宁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坐在地上:“已去?什么时候去的?”
“几日前,娘娘不必烦忧,邻里已为我母亲安排了后事。不孝子张遮不日也要去地下赎罪。”
张遮说的淡然,可姜雪宁闻言如晴天霹雳,张母死了?
因为她的私心,都是因为她,让张遮连自己娘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所以他现在没有牵挂也不想活了?
张遮,我欠你这般多,今生今世都还不清了。
姜雪宁转身用袖子掩去眼角的泪,然后强装镇定地说道:“张大人一生清正,不该留下污点。你放心,此事我会去周旋,定救你出去,也不会叫他们再为难你。”
“张遮,请你,保重自己,好好活着,大乾需要你。”说完姜雪宁便要走。
张遮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袍一角,浅浅的一角:“娘娘不必为臣费心,臣之今日皆为自己所选择,与他人无关。”
他不想她为了救她而去委屈求全。别的不说,就说燕临,即使从前再爱,如今也可当他之面欺辱她,这个傻姑娘还想帮他周旋,不知道自己的路也步履维艰。
“本宫说要救你,便是要救你,你这条命给本宫好好活着。”姜雪宁拿出了自己的皇后气势,转身轻抱了他,然后离开了。
一盏茶时间已到,她再不走,某人估计又要冲进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
她没想错,燕临正打算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出来的姜雪宁,他的脸色终于是好了一些,直接将她打横抱回了宁安宫。
姜雪宁走了,张遮的鼻尖却掠过了她的一缕馨香,指尖还萦绕过她柔顺的发丝,再看她时,她已走远,仿佛刚刚的拥抱只是一丝幻觉。
他将手捏紧,感受着她残留在这牢房里的最后一丝气息,娘娘希望他活着,所以娘娘是在意他的吧。
想到此他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齿,他一介阶下囚,怎能让尊贵的娘娘放在心上?他不配,连一根头发丝都不配肖想。
张遮啊张遮,你当真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他心里很苦,比吃了黄莲还苦。
于是,他又像姜雪宁来前那般毫无生气地躺回了草垛上,不同的是他手上还捏着之前被姜雪宁打碎的碗的碎片。
他想自戕,可姜雪宁走之前又再三叮嘱他好好活着,他该不该死?
锋利的瓷片已经划破了手掌,但他感觉不到疼痛,脑袋里十分混沌,索性闭上了眼睛,一切顺从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