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先是摇摇头,而后低叹一声。
“先皇后走后,小人的娘一时接受不了,悲痛难当,就随先皇后去了。是陛下仁厚,给了不少赏赐,小人手头这才有了银钱。正巧这家店原先也是开服饰铺子的,对面的生意您也知道,这家掌柜实在是竞争不过,只能将铺子盘了出去。小人正好想将铺子搬来西市,就接过手来,在这开了这家香料铺子。”
乍一听到李掌柜说他娘是追随先皇后而死,姜澂鱼心绪还是不由自主地被牵动了一下。
对她来说,曹姑姑一直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她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害自己。
今日从她儿子口中得知,她真的去黄泉路上陪她了,心里还是有些戚戚然的。
主仆一场,她平日里从不苛待下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让曹姑姑宁愿舍弃自己命也要来害她呢?
姜澂鱼细想起自己的过往,可以称之为仇的,第一便是当年南下掳掠攻城、害得父兄惨死的北境部落。
但当年一役,拓羯与高狄两部落也是精锐尽出,首领都死在了战场上,战后两部落亦元气大伤。
况且要说寻仇,也是她向他们寻仇才对,北境没理由派人来杀她一介女郎。更何况这是在玉京,他们也没有这等手眼通天的能耐。
第二便是宸王陆廷泽。作为陆廷渊登基路上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位不止一次给陆廷渊使过绊子。
夫妇一体,且当年她怀有身孕,宸王妃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子嗣关乎立储大事,陆廷泽完全有理由来害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第三就是那些有适龄女儿的世家大族了。她成为宁王妃,可是挡了不少人的路,她若死了,自然就可以把位子空出来。
彼时陆廷渊虽不受皇帝喜爱,但毕竟是中宫嫡子,立储是国事,可不是只凭皇帝一人喜好,不少世家大臣是站在陆廷渊这位嫡长子一边的。
如果能将女儿塞进宁王府,一荣俱荣,说不定有朝一日就能一跃成为皇亲国戚,这自然很有诱惑力,值得他们铤而走险,费尽心思暗害自己这一遭。
到底是谁的手笔,能将手插进宁王府,买通从小陪她一同长大的乳母,趁着她最后生产的时候,痛下杀手,并将她的死伪装成一场难产而亡的意外?
还有一个答案,她最不想面对的答案,就是她的丈夫,陆廷渊。
可没找到确切证据之前,她心里并不愿怀疑他。
如果真是他,那她就得承认,这些年她爱错了人,嫁错了人,两人过往所有美好皆是假象。
她得承认,自己蠢不可及,失败透顶,一个两个都背叛她、舍弃她,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养恩深重,都不啻于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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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澂鱼任凭思绪肆意翻涌着,一旁的李掌柜轻声唤道:
“贵人,贵人,您怎么了?”
听到有人唤她,姜澂鱼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眼神微黯。
“无事,就是觉得世事无常,不遂人愿罢了。不过令堂待先皇后倒是一片赤诚,竟就这么跟着去了。”
“唉,先皇后那么好的人,我娘待她,比我这个亲生儿子都要亲。说句僭越的,先皇后这一走,我娘她……跟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什么分别?”
说到这里,李掌柜不由得哽咽了下。
姜澂鱼本就心思敏感,极易与人共情,又被掌柜说到了痛处,不禁也跟着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李掌柜连忙收拾好情绪,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些了,贵人您还有其他要买的吗?小人去给您拿。”
姜澂鱼亦是将情绪妥善掩藏好,起身告辞道:
“不必了,今日要买的东西都已经让丫鬟们买齐了,正准备同掌柜告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