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无论这些鬼魂说的多么慷慨激昂,叶兰淑和柳鸿玉从未和他们一起谈过自己的过往。
这天,几个鬼魂又聚在一起和枭揪着自己的生前过往娓娓而谈。
“那……柳鸿玉呢?”枭突然发问,转头看向谈论这个话题时一直沉默旁观的柳鸿玉。
他周遭的鬼魂皆是一愣,也跟随他看了看柳鸿玉。
“是啊,话说你从没给我们说过你生前的事。”只剩了半个头的李源道。
“你老早就在邙山了吧?应该比我们辈分都大,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没去投胎啊?”长舌女鬼温鸢莺问道。
这里的鬼魂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有些只是路过,短暂的交集一下,有些就算在邙山安了家,也会在某一时刻突然想通去投胎。
温鸢莺在这里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山上魂魄来回更替,只有这两位一成不变。
“……无意再投。”柳鸿玉没有想要多说的欲望,只是模糊回道。
他这态度,但凡有些眼色的都不会再问。
可惜李源没有。
如果他有的话也不会因看不懂别人给他使的眼色而被劫匪砍掉半个脑袋。
“所以是因为什么啊?”
柳鸿玉看向他,望着李源仅剩的那一只眼里闪烁着清澈的愚蠢。
柳鸿玉:……
“你为什么不去投胎啊?”在一旁的叶兰淑笑着问李源道,“我记得你也在这儿好多年了吧?怎么不去?”
“啊,我准备过几年再去。”李源笑了笑,成功被转移了话题,“因为我看这些年这几个国家一直在打仗,我想等到局势稳定,休战了再投。”
说着,摸了摸头顶森然露出的白骨:“毕竟被人砍死那么疼。”
叶兰淑哼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不过我很好奇啊……”温鸢莺苍白着脸,问道,“周遭那么多山,为什么只有这座山有那么多鬼魂啊?按理来说死后不是应当哪座山都可以吗?为什么你们大多都会选择栖息在此?”
“你不也选择在这里吗?”独臂的文淑萍道。
“我是因为看这里那么多同类,才留在这里的。”温鸢莺幽幽道,“不过我也去过其他山,感觉都没有这座山舒服,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温鸢莺问完,看了看周遭,却见其他鬼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道其原因。
“因为邙山一开始是不存在的。”叶兰淑收起她的伞,靠在树干上,“这座山和其它山都不一样,而所谓那个的山神……也和其它山有天壤之别。”
“你们不是现在大概都知道,其它山也有神居住,他们是因为人类和山间栖息生灵的信仰而存在的。”叶兰淑幽然道,“但邙山并不同。”
“在很久之前,这里是个巨大的乱葬岗。”
“——不,说乱葬岗应当并不准确。”叶兰淑纠结地皱起眉,像是在思索应当如何描述。
“这里曾是战场。”柳鸿玉突然发声,“那是很久之前了,诸国纷争,战乱频发。一场激烈的战争过后,积累在这里的尸体如同山一般高,血流成河,流血漂橹。将周遭的山上的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那场战争极其惨烈,因为这里曾是一个国家最后的防线,负责驻守抵抗的将军没有退路……也可以说是有无能,最终虽然守住了城邦,却几乎让全部的将士战死沙场,唯一值得宽慰的是也将敌国的将领尽数歼灭了。”
“但余下的人太少,根本无法处理众多尸骨,加上混战时敌我的尸体混在一起,要一个个分开太难了,当时也并没有这样的精力,便索性全部摞在了这里。随着日渐腐烂,尸体散发的腥臭让越来越多的人远离,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乱葬岗。数十年后周遭山洪爆发,大量的泥石流倒灌进这里,掩盖住了已经全部化成白骨的尸首。又经数百年演化,才形成了这座山。”
“这座山从未有人祭拜过,但因为山上尸骨众多,后来的尸体所蕴含的怨祟逐渐凝聚,这座山的山神便出现了。”
柳鸿玉说着,看了枭一眼。
“便是你的师父——虽然我也不知道他除了挂名还干了什么。”
柳鸿玉说完,周围一片寂静。
风刮过疏疏草木,寒风穿过众多鬼魂,全部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你说感觉这座山比起其他山上舒适,可能是因为这里鬼气太强了吧。”柳鸿玉看向温鸢莺道。
温鸢莺:……
“稍等一下,这个故事有些惊悚,你等我缓缓。”李源说着,摸了摸脑袋。
“所以这座山下面都是尸骨吗?”文淑萍低头看了看身下茂盛的草木。
“你们不知道吗?不然你以为那个白痴为什么整天挖坑?”叶兰淑奇怪道,“他就是一直在找自己的尸骨啊。”
文淑萍:……
“但其实都这么多年了,不一定还有没有呢。”叶兰淑摸了摸自己乌黑的发丝。
柳鸿玉感到有人在拽自己,低头发现是枭。
“那……那个国家,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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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问出的话让墨寒羽愣了下。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还在邙山是如何形成的震撼中思索着什么,倏然听到枭问柳鸿玉的问题,才发现柳鸿玉似乎情绪不太对。
“那个国家还是灭亡了。”柳鸿玉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在那场战争后的几月后。”
枭听罢这个消息,低头不言。
柳鸿玉却好似释怀了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为此惋惜,生于乱世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其的生存,毁灭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