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曲子,跟她的心情毫无关系。
“有一天,有名客人说她弹奏得不够好,情绪没有到位。其实不过是调戏不成,要让她吃点苦头。
“当天晚上,她挨了丈夫的打,双腿上遍布鞭痕,连下床都不能够了。挨打的理由是她丢了丈夫的脸。”
丈夫问她,她的曲中为何没有喜悦?
为何私下里总是弹奏哀曲?
自己让她衣食无忧,她有什么不满足?
——今后你不可以哭,你只能笑!
……这是丈夫最后对她说的话。
“我走进她的房间,她看到我,最开始时害怕得发抖。可是后来,她突然不抖了。
“她看了看四周,问为什么在梦里她也走不出这个房间,她好想死。
“我告诉她,我可以接管她的身体,帮她应付她不喜欢的人,帮她弹琵琶,帮她下山看看,欣赏府外的风景。
“她同意了。”
她曾幻想过自己的死亡。
她不是修士,也不易有孕,等她老了丑了,就会被赶出府,没有依傍的她很可能跟城外的难民一样,在某个雨夜高烧不治,第二天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被野狗吞食。
亦或被人发现后,剥去身上的衣服,把她的尸身卖给魔修,让他们炼尸。
如果今天的日子还要重复十多年,那她何必等到那更痛苦的一天来临?
她很庆幸,自己能提前闭上眼睛。
甚至,在吸收了那一点蜜露之后,她就感觉不到痛了。
她死得相当平静,从记事起难得的安眠。
而现在,黄藤变成了她的样子,嗓音也变成了她的嗓音。
娟细的眉眼,和缓的语气,好像她还活在人世。
她抿了抿嫣红的唇:“你们觉得累吗?你们也想放松一下吗?”
她站在发射飞针的赤里身边,沉静温婉,什么也没做,眼神里竟然还透出怜悯和关怀。
那一瞬,何蛟都有些发懵。
她见过伏尸娘娘麻木的疯狂,小针深重的爱与恨,一心寺纯粹的冷酷与邪恶,阿香自我献祭式的复仇。
一切的怨恨嗔痴她都能理解,唯独眼前的障源——她不敢相信,这竟是一只情绪稳定的虫子。
这只虫子是一个沉浸式体验人世,却又游离在人群之外的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