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镇海寺心猿知怪,黑松林三众寻师(2)

你看他在灯光下头吩咐八戒沙僧看守师父,他笑嘻嘻跳出方丈,直接来到佛殿看,天上有星星,月亮还没起来,那殿里头黑黢黢嘞。他就吹出真火,点起琉璃灯,东边打鼓,西边撞钟。响完咯,摇身一变,变成个小和尚儿,年纪只有十二三岁,披着黄绢褊衫,白布直裰,手敲起木鱼,嘴巴头念经。等到一更天嘞时候,没得动静。二更天嘞时候,残月才升起来,只听到“呼呼”嘞一阵风响。好风:

黑雾遮天暗,愁云盖地昏。四方像泼墨,一片靛色浑。先刮嘞时候扬起尘扬起土,后头来倒树摧林。扬尘播土星星现,倒树摧林月色昏。只刮得嫦娥抱紧梭罗树,玉兔团团找药盆。九曜星官都关门,四海龙王全掩门。庙里城隍找小鬼,空中仙子咋个腾云?地府阎罗找马面,判官乱跑赶头巾。刮动昆仑顶上石,卷起江湖波浪浑。

那风刚刚过咯,猛地闻到兰麝香,听到环佩响,马上欠身抬头看,哎呀!却是一个漂亮嘞佳人,直接上佛殿。行者嘴巴头呜哩呜喇,只管念经。那个女子走近,一把搂住说:“小长老,念嘞啥子经哦?”行者说:“许过愿嘞。”女子说:“别个都自在睡觉,你还念经干啥子嘛?”行者说:“许过愿嘞,咋个不念嘛?”女子搂住,跟他亲个嘴说:“我跟你到后头耍哈儿去。”行者故意把头扭过去说:“你有点不懂事哦!”女子说:“你会相面哇?”行者说:“也晓得点儿。”女子说:“你相我啥子样子嘛?”行者说:“我相你有点偷生搲熟,遭公婆撵出来嘞。”女子说:“相错咯!相错咯!我

不是公婆撵嘞,也不是搲熟偷生。

只怪我前生命薄,嫁嘞男人太年轻。

不会洞房花烛夜,才避夫逃走嘞情。

趁现在星光月亮,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跟你到后园里头交欢配夫妻去嘛。”行者听到起,暗暗点头说:“那几个瓜和尚。都遭色欲引诱,所以丢咯性命,他现在也来哄我。”就随口答应说:“娘子,我出家人年纪还小,不晓得啥子交欢嘞事情。”女子说:“你跟我去,我教你。”行者暗笑说:“要得,我跟他去,看他咋个摆布。”

他们两个搂到肩,牵到手,出咯佛殿,直接到后头园里头。那个怪给行者使个绊子腿,把行者跩倒在地,嘴巴头“心肝哥哥”嘞乱喊,伸手就去掐他嘞臊根。行者说:“我嘞儿哦,真嘞要吃老孙嗦!”但是被行者接住她嘞手,使个小坐跌法,把那个怪一辘轳掀翻在地上。那个怪嘴巴头还在喊:“心肝哥哥,你倒会跩你嘞娘嗦!”行者暗暗盘算说:“不趁现在下手他,还要等到啥子时候!正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就把手一叉,腰一躬,一跳跳起来,现出原形,轮起金箍铁棒,劈头就打。那个怪也吃咯一惊,他心头想:“这个小和尚,这么厉害!”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唐长老嘞徒弟姓孙嘞,他也不得怕他。你说这个精怪是啥子精怪:

金鼻子,雪白毛。地道当门屋,安身处处牢。养成三百年前气,曾向灵山跑几遭。一饱香花和蜡烛,如来吩咐下天曹。托塔天王恩爱女,哪吒太子认同胞。也不是填海嘞鸟,也不是戴山嘞鳌。也不怕雷焕嘞剑,也不怕吕虔嘞刀。来来往往,随便江水江汉宽;上上下下,不管山高山恒高。你看她月貌花容娇滴滴,哪个晓得是个老鼠成精逞狡猾!

他自认为神通广大,就随手架起双股剑,玎玎珰珰嘞响,左遮右挡,随东倒西。行者虽然强些,但是也弄不倒他。阴风四起,残月没得光,你看他们两个,后园里头一场好打:

阴风从地起,残月暗微光。安静梵王宇,冷清小鬼廊。后园里头一片战场,孙大圣,天上圣,毛姹女,女中王,赌赛神通不投降。一个扭转芳心恨黑秃,一个圆睁慧眼恨新妆。两手剑飞,哪个认得女菩萨;一根棍打,狠得像个活金刚。响嘞时候金箍像电闪,一下子铁白耀星芒。玉楼抓翡翠,金殿碎鸳鸯。猿啼巴月小,雁叫楚天长。十八尊罗汉,暗暗喝彩;三十二诸天,个个慌张。

那个孙大圣精神抖擞,棍儿没得半点差错。妖精自己晓得打不赢他,猛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抽身就走。行者吼:“瓜货!往哪儿走!快点来降!”那个妖精只是不理,一直往后退。等行者赶到紧急嘞时候,马上把左脚上嘞花鞋脱下来,吹口仙气,念个咒语,喊一声“变!”就变成本身模样,使两口剑舞起来,真身一晃,变成一阵清风走咯。这岂不是三藏嘞灾星?他就直接撞到方丈里头,把唐三藏摄到云头上,模模糊糊,一下子就到咯陷空山,进咯无底洞,喊小嘞些安排素筵席成亲就不说咯。

却说行者打得心头焦性躁,闪个空,一棍把那个妖精打落下来,原来是一只花鞋。行者晓得遭咯他嘞计,连忙转身来看师父。哪里有师父嘛?只看到那个呆子和沙僧嘴巴头呜哩呜哪说啥子。行者气得不行,也不管好歹,捞起棍儿一阵乱打,连声喊:“打死你们!打死你们!”那个呆子慌得路都找不到,沙僧却是个灵山大将,见得多,就软款温柔,走近跪到起说:“兄长,我晓得咯,想你要打杀我们两个,也不去救师父,直接回家去哇。”行者说:“我打杀你们两个,我自己去救他!”沙僧笑起说:“兄长说啥子话哦!没得我们两个,真是单丝不成线,孤掌难鸣。兄啊,这行囊马匹,哪个来看顾嘛?宁学管鲍分金,莫学孙庞斗智。自古就说,打虎要亲兄弟,上阵要父子兵,望兄长且饶咯我们,等天亮咯我们同心协力,去找师父嘛。”行者虽然神通广大,但是也明理识时,看到沙僧苦苦哀求,就回心转意说:“八戒,沙僧,你们都起来。明天找师父,要用力哦。”那个呆子听到饶咯他,恨不得天也许下半边,说:“哥啊,这个都包在老猪身上。”兄弟们想来想去,哪里睡得着嘛,恨不得点头唤出太阳来,一口吹散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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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只坐到天亮,收拾要走,早有寺僧拦到门来问:“老爷去哪儿哦?”行者笑起说:“不好说,昨天对到大家夸口,说跟他们拿妖精,妖精没拿到,倒把我师父弄不见咯。我们找师父去。”那些和尚害怕说:“老爷,小事情,倒连累老师,那往哪儿去找嘛?”行者说:“有地方找他。”那些和尚又说:“既然要走莫忙嘛,先吃点早斋。”连忙端咯两三盆汤饭。八戒使劲吃个干净,说:“好和尚!我们找到师父,再到你这儿来耍。”行者说:“还到这儿吃他饭嗦!你去天王殿里头看哈那个女子在不在。”那些和尚说:“老爷,不在咯,不在咯。自是头天晚上睡咯一夜,第二天就不见咯。”

行者高高兴兴嘞辞别咯那些和尚,喊八戒、沙僧牵马挑担,直接往东走。八戒说:“哥哥搞错咯,咋个又往东走哦?”行者说:“你哪里晓得!前天在那黑松林绑起嘞那个女子,老孙火眼金睛,把她认透咯,你们都认做好人。今天吃和尚嘞也是她,摄师父嘞也是她!你们救得好女菩萨!现在既然摄咯师父,还从老路上找起去。”两个人佩服说:“好好好!真是粗中有细!去去去!”

三个人急忙走到林里头,只看到:

云多多,雾漫漫;石层层,路弯弯。狐踪兔迹交叉走,虎豹豺狼来回钻。林里头更没得妖怪影,不晓得三藏在啥子地方。

行者心头焦,抽出棒儿来。摇身一变,变成大闹天宫嘞本相,三头六臂,六只手,拿三根棒儿,在林里头辟哩拨喇嘞乱打。八戒看到说:“沙僧,师兄着咯恼,找不到师父,弄成个气心风咯。”原来行者打咯一路,打出两个老头儿来,一个是山神,一个是土地,走上前跪到起说:“大圣,山神土地来咯。”八戒说:“好灵根哦!打咯一路,打出两个山神土地,要是再打一路,连太岁都要打出来咯。”行者问:“山神土地,你们这些人好没得礼貌!在这儿专门结伙做强盗,强盗得手咯,买些猪羊祭赛你们,又跟妖精勾结,一伙儿把我师父摄来!现在藏到哪儿哦?快快嘞从实招来,免得挨打!”两个神慌咯说:“大圣错怪我们咯。妖精不在我们小神嘞山上,不归我们管,只是晚上风响嘞时候,我们稍微晓得一点儿。”行者说:“既然晓得,一一说来!”土地说:“那个妖精摄你师父去,在那正南边,离这儿有千里远。那儿有座山,喊做陷空山,山里头有个洞,叫做无底洞。是那山里头嘞妖精,到这儿变化把你师父摄走咯。”行者听到起,暗暗惊心,喝退咯山神土地,收咯法身,现出原形,跟八戒沙僧说:“师父去得远咯。”八戒说:“远就驾云赶起去!”

好呆子,一纵狂风先起来,后头是沙僧驾云,那白马原来就是龙子出身,驮起行李,也踏起风雾。大圣马上起筋斗,一直往南边来。没得好久,早看到一座大山,挡住云脚。三个人拉住马,都按定云头,看到那山:

山顶摩到天,山峰接到云。周围杂树万万千,来往飞禽喳喳叫。虎豹成群走,獐鹿打堆行。向阳嘞地方,琪花瑶草香得很;背阴嘞地方,腊雪坚冰不得化。崎岖嘞峻岭,陡峭嘞悬崖。直立嘞高峰,湾环嘞深涧。松郁郁,石磷磷,行人看到心头悚。打柴嘞樵子全没得影,采药嘞仙童不见踪。眼前虎豹能兴雾,遍地狐狸乱弄风。

八戒说:“哥啊,这山这么险峻,肯定有妖邪。”行者说:“不消说咯,山高肯定有怪,岭峻咋个会没得精嘛!”喊:“沙僧,我跟你暂且在这儿,喊八戒先下山凹里头打听打听,看哪条路好走,到底有没有洞府,再看是哪儿开门,都细细嘞打探,我们好一起去寻师父救他。”八戒说:“老猪倒霉!先拿我去顶缸!”行者说:“你昨天晚上说都在你身上,咋个又反悔咯嘛?”八戒说:“莫吵,等我去。”呆子放下钯,抖抖衣裳,空起手,跳下高山,去找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