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黄风洞前大圣战老妖,风恶难敌幸得神助药

那五十个遭了败的小妖,拿些烂旗烂鼓,冲进洞头,吼道:“大王,虎先锋打不赢那个毛脸和尚,遭撵到东山坡下去咯。”老妖听到起,焦得很,埋起脑壳不开腔,在那儿想办法。又有守前门的小妖说:“大王,虎先锋遭那个毛脸和尚打死咯,拖到门口在那儿骂战嘞。”那个老妖一听,更焦起咯,说:“这个家伙硬是没得哈数!我又没吃他师父,他倒把我家先锋打死咯,气人得很!气人得很!”喊:“把披挂拿起来。我只听说过啥子孙行者,等我出去看哈,是个啥子九头八尾的和尚,把他逮进来,跟我虎先锋抵命。”那些小妖赶忙把披挂抬出来。老妖收拾归一,提一杆三股钢叉,带起一群小妖跳出洞。那个大圣站到门口,看到那个妖怪走出来,凶得很。看他咋个打扮嘞,你看嘛:

金盔亮晃晃嘞,金甲闪金光。盔上的缨子像山鸡尾巴,罗袍罩到甲胄上颜色淡淡的鹅黄。勒甲的绦带像盘龙样闪起光,护心镜绕到眼睛边亮晃晃嘞。鹿皮靴子,槐花染的色;锦围裙,柳叶绒做嘞妆。拿起到三股钢叉利得很,不得比当年显圣郎撇。

那个老妖出得门来,扯起喉咙吼:“哪个是孙行者?”这个行者脚踩到虎怪嘞皮囊上,手头拿到如意嘞铁棒,回他:“你孙外公在这儿,把我师父送出来!”那个妖怪仔细看,看到行者身板儿小,脸盘子瘦,没得四尺高,笑起说:“造孽哦!造孽哦!我还以为是好凶嘞好汉,结果是恁个一个干瘦嘞病鬼!”行者笑起说:“你这个娃儿,太没得眼力见儿咯!你外公虽然长得小,你要是照到我脑壳打一叉把子,我就长三尺。”那个妖怪说:“你硬起脑壳,吃我一叉。”大圣一点儿都不虚。那个妖怪真嘞打一哈下来,他把腰杆一弓,一下就长三尺,有一丈长,吓得那个妖怪把钢叉按到起,吼道:“孙行者,你咋个把这个护身嘞变法儿,拿到我门口来耍!莫整虚嘞!走过来,我跟你比哈手段!”行者笑起说:“娃儿啊!常言说得好:留情就不得动手,动手就不得留情。你外公手头重得很,就怕你遭不住这一棒!”那个妖怪哪管恁个多,拈转钢叉,朝到行者胸口就刺。这个大圣正是会嘞人不得慌,慌嘞人不得会,理开铁棒,使一个乌龙掠地嘞架势,把钢叉拨开,又朝到脑壳打下去。他们两个在那个黄风洞口,这一场好打哦:

妖王冒火,大圣发威。妖王冒火,要拿行者抵虎先锋;大圣发威,想逮精灵救长老。叉来棒挡,棒去叉迎。一个是镇山嘞总大帅,一个是护法嘞美猴王。开头还在地上打,后头各自跳到中间打。点钢叉,尖得很又利;如意棒,身黑手箍黄。遭戳到嘞魂归地府,遭打到嘞肯定见阎王。全靠手头快,必须要力气大身体壮。两家舍死忘生嘞打,不晓得哪个平安哪个遭。

那个老妖跟大圣打了三十个回合,分不出输赢。这个行者想立功,使一个身外身嘞手段:把毫毛揪一把下来,放到嘴巴头嚼得稀烂,朝到上头一喷,喊一声“变!”变出百十个行者,都是一样嘞打扮,各人拿到一根铁棒,把那个妖怪围到半空中。那个妖怪吓到起咯,也使一样嘞本事:赶紧回头,望到巽地那头把嘴巴张三张,“呼”嘞一口气吹出去,突然之间,一阵黄风,从天上刮起来。好凶嘞风哦!硬是厉害:

冷飕飕嘞天地都变样咯,没得影子没得形状嘞黄沙旋起来。穿林子扳倒山岭嘞松树梅花都遭弄倒,扬起土灰尘把山岭都整垮。黄河嘞浪打得河底都浑咯,湘江水涌起来波浪翻。蓝天都震动得斗牛宫晃,差点儿把森罗殿都刮倒。五百个罗汉闹麻咯,八大金刚都在吼。文殊菩萨嘞青毛狮子跑脱咯,普贤菩萨嘞白象也找不到。真武大帝嘞龟和蛇都跑散咯,梓橦嘞骡子飘起韂。做生意嘞人喊起告苍天,船夫拜起求保佑。在波浪头嘞性命随到水飘,为名利残活嘞人也管不到咯。仙山洞府黑黢黢嘞,海岛蓬莱也暗得很。老君顾不到炼丹炉,寿星收起龙须扇。王母娘娘正要去赴蟠桃会,一阵风把裙子腰钏都吹断咯。二郎神在灌州城遭搞昏咯,哪吒也拿不到匣中剑。天王看不到手心塔,鲁班吊起金头钻。雷音宝阙遭刮得倒三层,赵州石桥遭崩断两截。一轮红太阳遭吹得没得光,满天星斗都遭吹昏咯。南山嘞鸟往北山飞,东湖嘞水往西湖漫。公嘞母嘞遭吹散对不到头,妈和娃儿也遭分开喊不应。龙王满海找夜叉,雷公到处找闪电。十代阎王找判官,地府牛头追马面。这阵风吹倒普陀山,卷起观音嘞一卷经。白莲花遭吹到海边飞,观音菩萨嘞十二院都遭吹垮。从盘古到现在都没见过恁个凶嘞风,不像这个风恁个坏。呼啦啦,天地差点儿遭吹爆,万里江山都在抖!

那个妖怪使出这阵风,就把孙大圣毫毛变嘞小行者刮到半空中,像纺车儿样乱转,莫想轮得到棒,咋个拢得到身嘛?慌得行者把毫毛一抖,收到身上,一个人拿到铁棒,上去打,又遭那个妖怪朝到脸喷一口黄风,把两只火眼金睛,刮得紧紧嘞闭到起,莫法睁开,所以莫法使铁棒,就遭打败咯。那个妖怪收风回洞不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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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猪八戒看到黄风大作,天地都没得光咯,牵起马,守到行李,趴到山坳坳头,也不敢睁眼睛,不敢抬头,嘴巴头不停嘞念佛许愿,又不晓得行者打赢没得,师父是死是活。正在那儿想嘞时候,突然风停咯天也晴咯,抬起脑壳往那个洞门口看,也看不到兵也听不到锣鼓。呆子又不敢上他门,又没得人守马和行李,硬是进退两难,慌得很。正焦起嘞时候,只听到孙大圣从西边吼起过来,他才撑起身子迎起去说:“哥哥,好大嘞风哦!你从哪儿过来嘞?”行者摆起手说:“凶得很!凶得很!我老孙活起恁个久,没见过恁个大嘞风。那个老妖拿一杆三股钢叉,来跟老孙打架,打到三十多个回合,是老孙使一个身外身嘞本事,把他围起打,他急得很,就弄出这阵风来,硬是凶得很,刮得我站都站不稳,收了本事,冒起风跑咯。嗯,好风!嗯,好风!老孙也会呼风,也会唤雨,没见过这个妖精嘞风恁个凶!”八戒说:“师兄,那个妖精嘞武艺咋样嘛?”行者说:“也还看得过,叉法儿还是多整齐嘞,跟老孙也打到平手。就是风太凶咯,难得赢他。”八戒说:“像恁个啷个救得到师父嘛?”行者说:“救师父等哈再说,不晓得这儿有没得眼科先生,喊他把我眼睛医一哈。”八戒说:“你眼睛咋个咯嘛?”行者说:“我遭那个妖怪一口风喷过来,吹得我眼珠儿酸痛,这会儿冷起眼泪水一直流。”八戒说:“哥啊,这半山坡上,天又黑咯,莫说要啥子眼科先生,连住嘞地方都没得咯!”行者说:“要住嘞地方不难。我估到那个妖精还不敢伤我师父,我们且找到大路上,找个人家歇一晚,明天天亮咯,再来降妖。”八戒说:“要得,要得。”

他就牵起马,挑起担,走出山坳坳,走到路口上。这会儿渐渐儿天黑咯,只听到路南边山坡下头,有狗叫嘞声音。他们两个停下来看,是一家庄院,影影绰绰嘞有灯火亮起来。他们两个也不管有路没得路,踩起草走,走到那个家门跟前,你看嘛:

紫芝长得密麻麻嘞,白石苍苍嘞。紫芝长得密麻麻嘞好多青草,白石苍苍嘞半点儿绿苔。几点儿小萤火虫亮晃晃嘞,一林子野树密密麻麻排起。香兰香气扑鼻,嫩竹子新栽起嘞。清泉在山涧流,古柏树靠到深崖。地方偏没得游客来,门口只有野花开起。

他们两个不敢随便进去,只有喊一声:“开门,开门!”

那儿有一个老头儿,带几个年轻嘞农夫,拿叉钯扫帚一起过来,问:“啥子人?啥子人?”行者弯起腰说:“我们是东土大唐圣僧嘞徒弟,因为到西方拜佛求经,路过这座山,遭黄风大王把我师父抓起走咯,我们还没救得倒。天晚咯,特地到府上借住一晚,千万方便一哈。”那个老头儿回礼说:“失迎,失迎。这儿是云多嘞地方人少,刚刚听到喊门,怕怕是妖狐老虎还有山中强盗这些,所以小娃儿些笨得很,多有冲撞,不晓得是二位长老。请进,请进。”他们兄弟两个牵起马挑起担进去,直接走到里头,拴好马歇下担,跟庄老头儿拜见坐到起。又有仆人献茶,茶喝完端出几碗胡麻饭。吃完饭,老头儿喊安排床铺睡觉,行者说:“不睡还可以,敢问善人,你们这儿有没得卖眼药嘞嘛?”老头儿说:“是哪个长老眼睛遭咯嘛?”行者说:“不瞒你老人家说,我们出家人,从来不得病,不晓得啥子叫害眼睛。”老头儿说:“既然不得害眼睛,咋个要药嘛?”行者说:“我们今天在黄风洞口救我师父,没料到遭那个妖怪朝到我吹一口风,吹得我眼珠儿酸痛。现在有点儿眼泪汪汪嘞,所以要找眼药。”那个老头儿说:“好哦!好哦!你这个长老,年纪轻轻嘞,咋个说谎嘛?那个黄风大圣嘞风最凶。他那个风,不得比啥子春秋风、松竹风还有东西南北风。”八戒说:“怕是夹脑风、羊耳风、大麻风、偏正头风嘛?”老头儿说:“不是,不是。他那个叫三昧神风。”行者说:“咋个看得出来嘛?”老头儿说:“那个风,能吹得天地暗,吹得鬼神愁,石头遭吹裂山崖遭吹垮,吹到人命就没咯。你们要是遭他那个风吹到起咯,还想得活哇!只有神仙才不得遭事。”行者说:“果然!果然!我们虽然不是神仙,神仙还是我的晚辈,这条命急切难死,就是遭吹得眼珠儿酸痛!”那个老头儿说:“既然恁个说,也是个有来头嘞人。我这儿没得卖眼药嘞,老汉我也有点儿迎风冷泪,曾经遇到个奇人传了个方子,叫三花九子膏,能治一切风眼。”行者听到起,低下头说:“求点儿嘛,点一哈试一哈。”那个老头儿答应,马上走进去,拿出一个玛瑙石嘞小罐儿,拔开塞子,用玉簪子蘸点儿给行者点上,喊他不得睁开眼睛,安心睡觉,明天早上就好咯。点完,收起石罐,带起仆人些退到里头去咯。八戒解包袱,打开铺盖,请行者睡。行者闭起眼睛乱摸,八戒笑起说:“先生,你嘞明杖儿呢?”行者说:“你这个瓜娃子呆子!你当我是瞎子嗦!”那个呆子悄悄嘞暗笑起睡咯。行者坐到铺盖上,运起神功,一直到三更过后,才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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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又是五更天要亮咯,行者抹抹脸,睁开眼睛说:“果然是好药!比平常眼睛亮百分!”又转头朝后头看,哎呀!哪儿有啥子房舍门窗嘛,只看到些老槐树高柳树,兄弟们都睡在那绿草地高头。那个八戒醒咯说:“哥哥,你吼啥子嘛?”行者说:“你睁开眼睛看哈。”呆子突然抬起头,看到没得人家咯,慌得一骨碌爬起来说:“我的马呢?”行者说:“树上拴起嘞不是嘛?”“行李呢?”行者说:“你脑壳边放起嘞不是嘛?”八戒说:“这家子懒得很。他搬家咯,咋个不喊我们一声嘛?让老猪晓得噻,也好给你送点儿茶果。怕是躲门户嘞,怕里长晓得,就连夜搬咯。噫!我们也睡得太死咯!咋个他家拆房子,响都听不到响一哈嘛?”行者嘿嘿笑起说:“呆子,莫乱吼,你看那树上是啥子纸帖子嘛。”八戒走上前去,用手揭下来,原来上头四句颂子:

“庄居不是普通人住嘞地方,护法伽蓝点化嘞房子。

好药给你医眼睛痛,尽心降妖莫犹豫。”

行者说:“这伙神仙,自从换了龙马,一直都没点他们,他们倒又来整虚嘞!”八戒说:“哥哥莫扯架子,他们咋个听你嘞点札嘛?”行者说:“兄弟,你还不晓得嗦。这护教伽蓝、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奉菩萨嘞法旨暗中保护我师父嘞。从那天报了名,就因为有了你,再没用到他们,所以就没点札咯。”八戒说:“哥哥,他既然奉法旨暗中保护师父,所以不能现身明显,所以点化仙庄。你莫怪他,昨天也亏他给你点眼睛,又亏他管了我们一顿斋饭,也可以说是尽心咯。你莫怪他,我们且去救师父。”行者说:“兄弟说得对。这儿离那黄风洞口不远。你莫乱动,就在林子里看马守行李,等老孙去洞里头打听打听,看师父咋样咯,再跟他打。”八戒说:“就是,要讨个死活嘞实信。要是师父死咯,各人好去找事儿干;要是没死,我们好尽力。”行者说:“莫乱扯,我去咯!”

他把身子一纵,直接到妖怪门口,门还关起在睡觉。行者不喊门,也不惊动妖怪,捻起诀,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花脚蚊虫,小得很!有诗为证,诗说:

闹麻麻嘞小身板儿尖嘴巴,嘤嘤声小得很像打雷。

兰房纱帐随便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