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死了。

从炩主儿将他送的簪子插在了他的胸口的一瞬间就死了。

是心死了。

心死了，人还能活着么？

于是进忠没有反抗王蟾接下来的动作，虽有不甘但是还是接受了炩主儿给他安排的路——死路。

进忠的身体轻飘飘的在紫禁城游荡，他看到了王蟾和澜翠眼中的不忍。

他想，这两个人虽然憨傻，但是却是宫里少有的有人情味的人，他想在这宫里，有情感的人总是命不长的，只希望他们的主子能让他们多活一阵吧，别像他这样，完完整整的一颗真心掏了出去，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进忠看着澜翠不敢再看一眼自己的尸体，匆匆跟上他们主子的步伐追赶而去，看见了王蟾招呼着小太监抬自己的尸体。

进忠也去过乱葬岗，他也是从最低等的洒扫小太监一步步爬上来的，不，在洒扫太监里，属抬尸体的太监和倒恭桶的太监最为低贱，他都做过。

本来倒恭桶的活是由那些割完漏尿身上有味道的太监做，但是当时他人小力弱长得并没有现在白净不说还不爱说话，于是人人都欺负他，抢他的饭菜，对他拳打脚踢，除了当值还让他伺候同舍房其他的太监，进忠就这么熬着。

宫里的太监如他所说，“不值钱，打死也没什么的”。除了让贵人们打杀，太监之间的公斗可比娘娘们三言两语吵架来的凶险，终于进忠公公十一岁的时候突然抽条了，身子长大了加上这两三年间不断从事的体力活把力气练的越来越大，眼珠子秃噜秃噜一转就把之前欺负他的人一个一个算计了下去，此后渐渐也混出来了个人样。

进忠飘在自己尸体旁边，一边想着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跟着王蟾，想看看王蟾要往哪儿安顿自己。

死人，或者是说鬼魂因着没有心，所以情绪起伏是不大的。进忠的惊，怒，惧，悔，恨一团团的情绪在他近乎透明的身体里打着转，但是没有半点表现，他的身体只随着他一点点的念头飘着，他没见过自己死，于是新奇的想看看，就跟了来，就这么简单。

进忠一路飘着跟着小太监，两人终于到了乱葬岗，但是还是从乱葬岗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树下，将进忠的尸体放在一边。

一边放一边嘟囔：“进忠公公啊，奴才们奉命办事，只能给您放到这里了哈，这树荫虽然没什么作用但是好歹别让您的身体见着光，再给您晒坏了，您金尊玉贵一个人儿，下辈子全全乎乎的投个好胎当阿哥去吧，可别再去那吃人的地方去了。”

“进忠公公，奴才们这就走了，宫里面还等着奴才复命呢，您可一定安息吧！”说完两个小太监鬼撵一样的跑了。

“嗤”进忠一看这两个小太监怕自己诈尸的样子笑出了声，看来这两个小太监没怎么干过这事。他那时候从来不信这些，更不怕恶鬼，因为那些欺负他的公公可比恶鬼可怕，于是他从来不求神拜佛，抬尸体也不会害怕更不会祈祷什么。

看完了热闹进忠又跟着他们回宫，看看他们要向谁复命，究竟是谁在要他的命。是的，进忠从来不信炩主儿说的皇上下旨，即使是皇上下旨，也有受人撺掇和自己下旨两种不同的情况，毕竟他五品正侍的位置，惦记的人还是不少的，搞掉他才有机会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