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山成延用日语念出的第二首诗简直令人震撼至极,比起之前听到的广播剧还要动人心魄得多。即使是对文学并不怎么关注的细川也深深陷入到诗句所描绘的世界之中,毕竟“孤岛”这个词汇对于生活在当下时代的日本人来说极易引起共鸣。
“这首诗的名字叫做《钟为谁而鸣》,它是一首 17 世纪由英国诗人创作的布道诗!”此时,早已从沉醉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成延担心其他人会产生误解,连忙又解释了一番。
“这首诗我小时候听你母亲念过,不过当时她用的是自己翻译的中文,我还一直以为是她写的革命诗呢,毕竟她当时是一心要推翻还是清朝皇帝的溥仪的。”池田长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无比的震撼。然而,对于早已深知自己母亲非凡身份的成延来说,这一切却显得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作为一名远赴日本求学的女革命家,她若是不结识几位未来的日本政界权贵,那才叫真正的不寻常呢。
“真没想到啊,池田长官竟然和村山君有着如此深厚的家世渊源。”松刚心中暗自思忖道。其实,他之前就已经仔细研究过村山成延的个人资料,对其母——那位身材高挑的中国女革命家——的背景可谓了如指掌。正因如此,松刚才如村山矢一一样不会怀疑村山成延的母亲与其父亲、当时在陆军士官学校担任军医职务的村山矢正之间的关系匪浅。只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就连出身高贵的池田长官居然也与那位被誉为传奇人物的徐夫人相识。而那时的池田长官恐怕也只有十一二岁而已吧。
“当时日本政府还有许多人士都是支持同盟会的,当然这里面事情比较复杂,不说也罢。我父亲当时还带我给同盟会捐过款,当时大人们都在那里听孙先生讲他的革命理想,而我们这帮小孩子就被几个女革命家给带到一旁玩耍。只有你的母亲用她特用的方式教我们中文,当时还问我都学过那几种语言,我说除了日语汉语之外,还学了英语,然后她就告诉我英语应该怎么学。”池田越说越开心,或者是因为对松刚对自己的怠慢感到不满,所以故意和成延聊起了他的母亲徐夫人。
池田面带微笑地看着成延,语气轻松地说道:“你从来也没见到过的母亲徐夫人是位非常出色的女性,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不仅聪明美丽,而且很喜欢读书,还擅长绘画和书法,语言中还非常幽默。一点也不像现在的日本女性,更不像当时的中国女子,更像是法国罗兰夫人那样的女革命家。”
“当时她就给我们这些小孩子讲啊,English这个词,有很多读音。如果你把“English” 读为“应给利息”,那么将来你的职业就可能会成为银行行长;读为“因果联系”则会成为哲学家; 读为“硬改历史”的成了政治家;读为“英国里去”的成了海外侨民;如果读为“阴沟里洗”,那么未来的职业会很不妙,可能会成为市场上的菜贩子;而你母亲说她自己,最开始一不小心读成了“应该累死”。结果…”
说到这里的时候,池田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只留下在场的众人一脸茫然,他们完全不明白池田长官刚刚到底说了个什么样的笑话。这个笑话不仅一点都不好笑,甚至让人摸不着头脑。尽管他们当中并不是每个人都精通英语,但日语和汉语可是满铁的必修课程啊!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
“说起你的母亲,我不由得就想起了现在还在香港的汪某人来了,当年他们两个人可是死对头,有好几次听人讲你的母亲拿刀动枪想要了他的命,说他迟早会成汉奸,卖国求荣、认贼作父。甚至还跟同盟会内的大佬们闹翻了脸,一气之下离开了日本去东北搞革命,否则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不过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现在看来,她是说对了这一点的。”池田长官这时候才找到了与松刚总裁的共同话题,两个人开始谈论起来,正在香港与汪某人的密谈。
“恐怕以汪的情况,他在政治上虽然有一定影响力,但在军事上恐怕没有什么影响力,最后这场战争还是很难结束。我个人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国民政府会一直抵抗下去,而是这种抵抗不仅会激励起中国人的斗志,而且还会让美苏英德等国纷纷下场,毕竟他们并不想让我们独占中国。当年满洲只是因为我们争取了一个千古难逢的契机,但这一回恐怕,难了。”松刚这位前外交官,从外表看去,他似乎是个激进分子。然而,如果深入了解他,特别是当他关上那扇门,与外界隔绝时,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务实主义者,甚至可以说是个投机取巧之人更为贴切。
“是啊,日本现在的石油、橡胶都离不开南洋,如果英美插手对我们制裁,那么海军那帮人难免会挺而走险,我们都是去过英美苏的,应该知道这个差距有多大,但陆海军那帮人里面真正明智的人没有几个,山本算一个,但他就是一个赌徒,明知不可为的事情,还总想试一试,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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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松刚办公室里的人们此刻如坐针毡,心中充满了不安和尴尬。他们本不该听到这此的话语的,虽然他们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即使是这里职务最低的一个,也是堂堂满铁社员。然而,在当前日本紧张的政治氛围下,听到这些言论简直就像是去送命一样危险。可是,他们又不敢轻易离去,因为松刚总裁不仅没有下达让他们离开的命令,而且刚才那些话还是松刚总裁兴致勃勃、口沫横飞地说出来的。他们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和困惑。
“如果能够在一年之内结束与国民政府的战争,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只要将东北、华北、华东的资源整合起来,那么就算我们被迫吐出一些东西,那也可以少奋斗几十年。只是陆军方面要价太高了,一心想将国民政府变成溥仪那样的傀儡,这就很难办了,毕竟现在的国民政府不同于清朝,而是一个人口多达四亿人的汉族占主体的政府。”
“长官,我们该回去了,现在已经快一点了,明天一早松刚总裁还要见首相呢。”似乎也担心这位池田长官越说越离谱,他的秘书善意地提醒着他。
“好吧,今天本来是代表近卫首相安慰你的,结果发现我们谈得都很开心。哈哈哈。尤其是村山君,让我又想起了小的时候,以后有时间来东京,可以找我。你的母亲是位伟大的革命者,每一位革命者都是令人敬仰的,她如果今天还活着,看到中日间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知道会如何想......哦,不对,她早就预测过了,只是这个预测结果太过天方夜潭了,她居然说中日如果再次发生战争,只要政府不再是清朝那帮人,日本最多坚持八年就得无条件投降,而且以后的日本将成为美国人的殖民地。哈~哈~哈!真是不可思议,恐怕最悲观的日本政治家、最乐观的中国政治家,都不敢如她所说那么去想。”
说话间,池田长官从秘书那里拿过来一张印制精美的名片,递到了成延面前。成延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名片,低头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名字和职务。
自从读完诗后,村山成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直沉默不语地站在松刚与池田身边聆听着他们的谈话。现在又默默地跟在松刚总裁和细川部长身后,一路护送池田长官走到东京分社的大门外。
在返回的路上,成延的心情异常沉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一般。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池田长官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心中暗自祈祷着母亲说的话能够成为现实。然而,眼下的局面让他感到十分困惑,丝毫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曙光。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成延感觉自己像是迷失在一片迷雾之中,前途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