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日并非成延当值的时间,但由于清晨时与新川一同查验仓库,以致拖延至正午时分仍未归家。其后,他们又与龟井及后来加入的丁文东一同在鲁菜馆用过餐后方才离开。最终,成延一直拖延到了下午快两点了,才回到了其位于霍尔瓦特大街 167 号的居所,而不出所料地,此番依旧是由方恺驾车送他返家。
当方恺驾驶着那辆由高彬赠送的雪铁龙抵达住处时,成延看似醉得不省人事,甚至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然而,事实上,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趁着方恺下车去开启院门的间隙,成延迅速走下车来,扒在院门口佯装出一副醉酒欲呕的模样,实则暗中仔细审视起自家的院门。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的信报箱旁,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突然间,他发现了周乙留下的记号。为确保成延的安全,周乙并不会频繁光顾成家。若来访时恰逢成延不在,他便会公然在信报箱里留下一张纸条。但这些纸条通常只记载一些无关紧要或是公开寻他的借口。不过,若是情况紧迫,来不及留纸条,亦或周乙未携带纸笔,那么他就会在信报箱上方留下一个特殊的记号,表示希望能与成延会面,并注明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一旦发现这样的记号,成延便会设法寻找时机悄悄溜走,前去赴约。或者在自家院门留两盏灯,等周乙上门。
周乙竟然会主动约见自己!这让成延感到十分诧异,但同时也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是关于高彬的事情,那么这次见面或许可以公开进行;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很显然属于特殊情况。自从方恺离开后,成延便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始终待在家中等候着周乙的到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时钟快要指向十点整的时候,成延心中愈发焦急不安起来——难道周乙遇到麻烦了吗?
正当成延胡思乱想之际,忽然间他瞥见远处有一个人影正朝着他家门口走来。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周乙!只见周乙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一番后,确认周围没有异样之后,这才迅速闪身进入院子,并顺手熄灭了那两盏代表平安无事的院灯中的一盏。
成延见状连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状况,你绝对不会像这样冒险来找我的吧……”言语之中充满了担忧与疑惑之情。
“今天的事情紧急,有辽北的人联系我,这个关系连小关都不知道,那里前一段被查了一批棉布棉花,抗联目前还没有冬装,组织上从哈尔滨又调了一批棉花支持辽北,需要尽快运出去。”周乙说。
“老周,你应该知道,棉花棉布一般都是从关内进口到关外的,从大连、沈阳到哈尔滨都算正常,但这种反向进行,就很容易惹人怀疑了。而且今天早上新川刚刚检查了仓库,走哈尔滨站,绝对是不行的。而且组织上跟我有明确指示,我的一切行动都必须由小关上报后才能进行,你这么做是违反纪律的。”成延提醒着周乙道。
“我知道,但这批棉布棉花,上级已经想好了理由,是以一位滨江省经济厅厅长亲戚的名义进行的,其实这也是人人周知的走私行为,只要能混过新川那一关,就不会有问题。”周乙说。
“有多少?”成延知道现在滨江省以及哈尔滨市很多商人、要员都做这种勾当,就连新川平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有时候还会分一杯羹,但现在就难说了。
“总共一千件,第一批有五 百件棉花,这是最重要的,棉布没有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最多用夏装改一下,但棉花没有,以辽北那恶劣的天气,在山里可受不了。”周乙说道。“委托我办理这件事的上级是因为我在特务科工作,让我找一下门路,放心不会暴露你,到时候你该收钱收钱,小关那里我来解释。你就当一次正常的受贿就行了。”
“五百件棉花?这足够做上万套棉衣棉被棉褥子吧?”成延皱着眉头。眼下已至九月末尾,用不了几日,黑龙江便会降下皑皑大雪,而那辽宁地区的气候怕也是好不到哪儿去。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仿佛能透过重重迷雾看到辽北那些战士们正在冰天雪地里挣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