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后第二天早晨,在杜家客厅里,杜爷唉声叹气坐在椅子上,旁边坐着巴图鲁,巴图鲁说:“大哥不要再自责了,塔斯哈的伤看起来吓人,其实只是皮外伤,回山里养几天就好了,小时候从山上摔下来,浑身上下都是血口子,我爹给他用了草药,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也没有落下什么疤。”
杜爷正要说话,雪儿提着茶壶进来了,杜爷问她:“老夫人怎么样?”
雪儿说:“老夫人缓过劲来了,小姐在给她赔礼道歉呢,说她昨晚说话急了点,这事怨不着老爷您,都怨日本人乱抓人,小姐说虽然少爷救回来了,但是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唉!我这…真没用了,当时我把他推进去就好了,让日本人抓我好了……”杜爷后悔的直拍椅子扶手。
“大哥,你真不要这样说,要是换了你去挨打,你这身子骨真顶不住,塔斯哈身体好得很,一点事没有。”巴图鲁还是劝着杜爷。
“啪啪啪!啪啪啪!”大门响起了拍门声。老张急急跑进来说:“掌柜的,怎么办?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
杜爷看了一眼巴图鲁,巴图鲁说:“估计不是,昨天的大火日本人以为塔斯哈被烧死了,他们也担心无法向杜家交差,肯定商量好计策才来。”
杜爷说:“巴图鲁,你先看看老夫人去,我看看是谁。”说完他让老张去开门。
巴图鲁出去一会儿,石榴大哭着跑进来说:“杜叔不好啦,听说昨晚城外日本人的大院着火啦,也不知道虎子哥怎么样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大哭起来。
杜爷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塔斯哈没事,正在此时,杜小瑞进来听到了石榴的话,他大惊失色的叫唤起来:“什么?着火啦?虎子哥肯定危险了!你表哥不是说为了杜家的安危才把虎子哥带走的吗?人哪?”他带着惊恐的哭腔大叫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他本来是想吓唬一下石榴,和她开个玩笑,没想到石榴大哭着跑了出去。
杜爷一看这样赶紧让杜小瑞去拦她,杜小瑞正要抬腿,杜鹃进来拦住了他,杜鹃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刚才雪儿给巴图鲁冲好的茶说:“她估计找那个汉奸表哥要人去了,就让她去要人。”
杜小瑞不明就里看着杜鹃:“姑姑,我哥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要什么人?”他以为这个傻姑姑又在犯浑。
杜鹃说:“你姑父说如果不要人,日本人会怀疑烧死的不是虎子,我们一闹腾,日本人才会相信虎子被烧死了。”
“这样也好,石榴去了,她表哥会告诉她虎子没事的。”杜爷说。
“不,那个翻译官昨晚没露面,他不知道虎子活着,以后再和他算账。”杜鹃气狠狠的说。
“不是说好看见虎子出了大院他点火吗?那火不是他点的吗?那是谁点的?”杜爷诧异的问杜鹃。
“我点的,一个熊瞎子似的日本人拿进去的。”杜鹃说。
她的表情似乎带点沮丧,一直看着手里的茶杯。她的脑海里一直闪现着塔斯哈血淋淋的身子,她心中的怒火一直没有散发出来,儿子身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必须用一条条命来偿还,所以,她纠结昨晚没有多杀几个日本人。
“拿灯进去的那个小日本没发现你们?”杜小瑞问姑姑。
“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杜鹃说。
“后来呢?”杜小瑞急切的想知道当时情况,杜爷和张管家也紧张的看着杜鹃。
昨晚回来她犯浑的毛病又发作起来,咬牙切齿大骂她哥哥没有照顾好她儿子,说如果她儿子死了,她把杜家一把火烧了。老夫人和杜太太吓得压根没有出东院,老张吓得跑了几次茅房,因为他知道这个姑奶奶真能做得出来。多亏巴图鲁和塔斯哈好言相劝,而且塔斯哈还在原地蹦了几下告诉她他的身体没问题,想让她看着自己睡觉,她这才消停下来。
听巴图鲁说这一晚杜鹃坐在炕上直勾勾盯着儿子看了一晚上没有合眼,也没流泪。
“没有后来,我一刀送他上了西天。”
看到三个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反而轻松地用手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她自认为那个动作很潇洒,但是在杜爷看来她的傻彪劲又上来了。
三个人惊得就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敢动了,杜爷颤着声音说:“娟,你...你...你杀人啦?你...杀了日本人?”他吓得脸色瞬间惨白。
杜娟慢慢抬起头,她双眼盯着哥哥说:“杀了!”
她的彪劲的确又起来了,转头看着屋里三个吓呆了的男人冷冰冰的说:“这才刚刚开始!”
她咬牙切齿的彪样顿时让张管家想起十六年前的她。当时杜家大院鸡飞狗跳满院子鲜血,刚刚十四岁的她把杜家所有的动物全杀了,虽然看起来血淋淋非常可怕,但毕竟她杀的都是动物。可是她现在是杀了人啊!而且是手里握枪控制着沙吉浩特县的日本人!看起来这姑奶奶又给杜家闯祸了,这一次可不是挨门挨户给人家赔礼道歉就能过去的,这可真捅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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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大脑一片空白望着杜爷,杜小瑞平时话挺多,现在听姑姑说杀人了,而且杀了一个日本人时,坐在椅子里的他小脸煞白一声不敢吭了。
杜爷怔怔的看着这个傻妹妹,他双眼失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大脑里只盘旋着一句话:“闯大祸了,闯大祸了,杜家完啦,杜家完啦!”
大家一阵沉默。杜鹃接着说:“哥,杀一个人比杀一条狼容易多了,人脖子上的皮肤很薄,如果用杀狼的力气来杀一个人,你就能听见匕首划在他骨头上的声音,那个日本人那么胖我都差点把他的脑袋直接削下来。”她自顾自那样说着,好像这样说说才能解恨,全完不顾吓傻了的三个人。”
一股阴风吹过三个男人的身体,他们瞬间浑身冰凉。
杜鹃没听见有人和她搭话便说:“我脾气不好,昨晚回来也不是冲你和咱娘发火,你看看我儿子浑身的伤口,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这几句话倒像是正常人说出来的,她就是这样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犯浑的,但是她的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小瑞,昨晚回来你能认出你哥吗?”她问杜小瑞。
杜小瑞听杜鹃这样问他,他想都没想就说:“可不咋的?我哥昨晚回来,我愣没认出来!我以为城西头染坊铺伙计来咱家串门来了。”
越听这话杜鹃火气越大,她两条柳眉拧在一起,两只大眼睛此刻发出可怕的光。老张偷偷瞥了一眼杜鹃,看见她那样子吓得马上低下头站在一旁看都不敢看她了。
杜爷见杜小瑞不嫌事大的火上浇油,气的想转身抽出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抽他,有碍于杜鹃在场怕她发飙,所以,他转了一下身又坐好狠狠的看着杜小瑞。杜小瑞岂不知他老子刚才想干什么,但他明白在姑姑面前他是安全的,老子不会为此事打他,一方面塔斯哈是为了杜家才被抓走的,二方面,在姑姑面前,他爹绝对不敢放肆,沙吉浩特人起的“狼女”这个外号,姑姑可不是浪得虚名。
杜小瑞看着杜爷说:“我娘昨晚铺了厚厚一床新棉花,就那样我哥还疼的来回翻身呢,翻到哪边都疼,浑身都是破口子,这也多亏我哥是草原人的后代,经得住摔打,搁我身上疼死过去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