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从王府驶向悯忠寺。
也不知是地底下哪一位祖宗显灵庇佑,垂死病中的韶王竟又一次坚强地挺了过来。
厉夫人曾多次去悯忠寺烧香,祈求菩萨挽救他的性命,因此风寒病愈之后,她执意要求李元瑛亲自前往悯忠寺还愿。幽州军民皆信奉佛教,身为本地刺史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尊重民众信仰,时不时去寺中上香。
收起手中的信件,李元瑛抬起头,见霍七郎仍侧卧在地毯上打盹儿。
她的伤势原本已痊愈了七八成,可最近却又显出几分疲态,着实令人忧心。动不动就嚷着“头晕、腿疼”,蔫巴巴地随地坐卧,央求侍女来为她端茶倒水,擦脸喂饭。虽说情理之中,但不知怎么,每次看见她跟侍女们有说有笑、亲昵热络的样子,他心里就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霍七郎闭着眼睛,往小几上的食盒里摸索,摸到一颗糖渍的杏子,顺手塞到嘴里含着,悄悄在他袍服下摆蹭了蹭手指头。
李元瑛知道她没睡着,张口便问:“我前后已经派出两批人去迎接宝珠,但回信都说并未在路上发现她的踪迹。这一行人到底走的哪条路?”
霍七郎含着糖杏,闭着眼睛道:“青衫客最擅长潜踪匿影,倘若遇到不明底细的人在路上搜寻骑驴娘子,他肯定把公主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不叫人察觉。”
李元瑛皱起眉头:“这倒麻烦了,他们来幽州途中必然要经过魏博和成德,这二镇跟幽州素有仇怨,我不能大张旗鼓派人去找。”
霍七郎道:“最好不要把他逼急了,韦大的性情可没有老七这么随和,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全军覆没。”
李元瑛忧心忡忡,心道宝珠跟这个性情古怪、行踪诡秘的江湖客同行,少不得要受许多委屈。
霍七郎感到最近的日子慵懒惬意,并不想那么早跟韦训重逢,说道:“大王何必着急?仓促赶路,反而受累。”
李元瑛答道:“皇帝常年服食丹药,身体状况不比我好多少,如今就看谁熬得更久。即便他生前不做安排,新君继位后,定然容不下我在边疆拥兵自固,迟早有一天会动手。我必须尽早与宝珠汇合,方能谋定下一步计策。”
霍七郎掀起一边眼睑,问:“大王有何打算?”
李元瑛沉默半晌,不疾不徐地道:“我要当长安节度使,唯有此路才能长保安宁。”
霍七郎“哦”了一声,复又闭上眼睛,对他的谋反宣言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跟宝珠约定过,只受雇一段时间便会离开。我不会跟你编造能凭借一己之力夺回河西十二州的谎言,那或许需要积攒几代人的实力,牺牲很多人才能实现,稳操胜券前,我不会轻易与吐蕃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