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瑛又向霍七郎发问:“宝珠的信上提到你有惊人业艺,详述是什么值得我重金雇你。”
霍七郎想了想,漫不经心地道:“刀法还算凑合,拳脚勉勉强强,会点儿轻功,总之武艺比较稀松平常。叶子戏和樗蒲玩得倒是挺不错……”
她见家令翻了个白眼,赶忙说:“我也学过一点摸骨看相之术,不过你们已然是贵相中的贵相,似乎没必要再相面了吧?”
厉夫人道:“你只要住在此处,每日跟郎君聊一聊公主的事,为他纾解郁气,多进饮食,便是天大的功劳了,别的都无需你劳神。”
李元瑛却道:“如无必要,她不会特意写上这一句。”
霍七郎脑筋一转,道:“我还学过些改头换面的易容功夫,不过限制颇多,除了赌输了钱逃债,也没派上过什么大用场。”
厉夫人和家令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萌生出一个念头,厉夫人旋即从桐木盒中取出一件崭新的锦袍递给霍七郎:“穿上试试!”
霍七郎见这衣裳极为华贵,少说也值上百贯钱,只可惜是绛紫色的,看龙纹形制,外面当铺恐怕不敢收。她笑着凑趣道:“是赏我了吗?”
厉夫人板着脸说:“如能事成,想要什么衣裳得不到?”
霍七郎立刻将锦袍套在身上,虽没有束上腰带,却依然显得很合身。
家令命令:“转过去转过去,看看后面。”
霍七郎依言而行,厉夫人和家令围着她仔细端详,一个是女生男相,一个是男生女相,轮廓与身材确实有九分相仿,纵然是从小接触的厉夫人,只看背影也容易混淆。可惜正面蒙混不过去,毕竟性别不同,脸上还有一条极明显的大伤疤。
厉夫人惋惜地道:“远远地瞧着轮廓或许还成,二十步内就知道是替身了。”
事到如今,霍七郎已经隐约猜到他们的想法,道:“如果身材差不多,我有办法将脸改得跟原主一模一样。不过要模仿举止和声音,得接触一两个月反复揣摩练习。”
听闻此言,家令两眼放光:“如能成事,公主真是天降的福星!大王,能否允许……”
只听李元瑛轻声说:“将屏风撤去吧。”
兹事体大,家令出去叫来韶王的心腹,宿卫将领典军袁少伯,两个人亲自动手抬起屏风,往旁边挪动了一丈。
李元瑛病重之时,见风见光都会剧烈头疼,故而日常以帷幕覆窗,床榻前放着屏风遮挡。
他肩头披着件群青色襕衫,半倚在软缎靠枕上,撤去屏风后,光线顿时变强,他抬起消瘦的手遮着美目适应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才皱着眉头放下了。
霍七郎脸上本来挂着放荡不羁的潇洒微笑,看清韶王的形貌后,笑容渐渐消失,半晌说不出话来,唯有沉默。
她没念过书,胸无点墨,虽在酒肆中听过许多大诗人颂扬绝色佳人的名句弹唱,此刻却是半个字都回想不起来了,有心说些奉承的话撑撑场面,奈何喉咙发干,茫然若失。
李元瑛平生见此情景不知多少回了,懒得嘲笑或者训斥,只是漠然地等着她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霍七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许多年前行军途中见过的胜景。群青色的天空之下,祁连山脉的巍峨冰川矗立在远方,冰山尖顶白雪皑皑,闪烁着银色光芒,凌冽刺骨的雪水淙淙流过,传来碎冰相撞的清脆声响。
恰似当年不知如何形容那幅绝景,最终,她和那时一样,笨口拙舌地感慨了一句: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