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吩咐道:“把炉子点上。”
十三郎依言行事。
借着烛火,宝珠仔细打量,见他清秀的两条眉毛拧作一团,因为忍痛,嘴唇都被自己咬烂了。手上还有红肿溃烂的伤,看来是神志不清时,为了取暖摸到炉壁上烫的。
宝珠没想到他病得这么厉害,沉沉地问:“为什么生了病就藏起来,不能找个大夫看一看吗?我虽然穷了,抓几副药吃想来还是够的。”
“大师兄这病大夫治不了,他早年也拜访过许多长安的名医,都说无可奈何,何况这小城。”
想此人平日何其疏狂,此时却像受了伤的猞猁般委顿在尘埃中,宝珠心下大不忍,伸手去探他额头。
谁想还没碰到,就被一只极其冰冷的手狠狠捏住脉门,韦训突然睁开眼睛,宝珠吓了一跳,那是多么幽暗深沉的眼神!像要把人吸进阴司地府一样空洞,万丈深渊般没有丝毫光亮。
十三郎大惊失色,连忙过来卸力:“千万别在大师兄睡着的时候碰他!他出手就能让人送命!”
宝珠痛得弯了腰,还以为他被惊醒了,但看他没有后续动作,眼神也不聚焦,原来只是本能反射。被他无意识这么一抓,她雪白的皓腕上登时出现了青色的指印。
韦训又徐徐闭上眼,没了声息,浑身笼罩着困兽般的戒备。
此时他不省人事,她终于能放下礼法,明目张胆仔细打量他。但见他双眉疏淡细长,呈尖刀形状,鼻梁高悬如危桥,嘴唇细薄色浅,五官太过锐利,怎么看都是宫中所说“福浅命薄”的相貌,然她心中只觉得更加怜惜了。
十三郎看她神情哀伤,故作开朗地劝道:“咱们走吧,大师兄又不让碰,就算花大钱请个不嫌麻烦愿意爬房梁看诊的大夫,摸不着脉就被他捅了。左右就是几天,等大师兄病症缓解了,自会回去找你的。”
宝珠叹了口气,抚摸着自己火辣辣生疼的腕子,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念道:“狸奴啊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