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训进了禅房,远远靠着柱子往下一溜,席地而坐,姿态甚是悠闲。接着,把公主暴疾薨逝,被活埋在地宫中,他发丘盗墓,恰巧将她起出棺木等事简单一说,只略去人殉不提。
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公主一时接受不了,加上大病初愈,脑中一片空茫。自己身着最高品级的翟衣礼服,这可不是日常用的衣物,她怎么可能穿着这一身,被人从宫中掳走却什么都不记得?
公主茫然问:“你到底是谁?”
韦训这才吐了糖棍,挺身正坐,不卑不亢拱了拱手道:“鄙人韦训,这是我师弟十三郎。”
“是京兆韦氏还是吴兴韦氏?”
这两家都是不逊于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听到这天真一问,韦训不禁放声大笑,屋顶簌簌落下许多灰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瞧我这身布衣,像哪个韦氏?”
公主面上一红,方觉自己失言,这场无妄祸事后,她头昏脑涨,连坐着都觉艰难,思绪更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简单。看这人年纪不到二十,虽然一袭布衣,但双目湛然如电,气度疏狂不羁,不似贱役。
“休息两天再做打算吧,这是你出土时身上的首饰,如数收好哦。”
韦训把一只沉甸甸的包袱放到榻边,带着十三郎健步走了出去。这张包袱皮是一张写满咒符的经幡,正如他方才所述。
此后两日,不再见韦训踪影,每天是小沙弥送些简陋的糜粥、汤饼来,碗里自是一点荤腥没有。正如白乐天诗作:饥闻麻粥香,渴觉云汤美。公主饿了这许多日,没有别的饮食可挑,只能有什么吃什么。
她生来便锦衣玉食,身边奴婢环绕,就算睡觉时也有几个宫女陪在脚榻边。现在孤身待在荒寺中,虚弱到步履维艰,能见到的只有两个身份可疑的陌生人。她心里既害怕又迷茫,总觉得还没有从那个混沌可怖的噩梦中醒来。
待到勉强能起身行走时,公主发现自己衣宽带松,玉体轻减了许多,有些不胜其衣。也幸得她往日身材丰润,又喜骑马打毬,才扛得住这许多天水米不进。换一个飞燕之姿的纤弱女子来,早已经饿死在石棺中了。
几天来从没见其他人来过这荒寺,只有鸟雀虫蚁偶尔探访。鱼沉雁杳,举目无亲,公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十三郎把韦训叫来,敛衣正坐,正色说:“翠微寺乃是我先祖离宫,距离长安不远,你们俩把我平安送回宫中,本公主自当重谢。”
韦训笑嘻嘻地问:“重谢是怎么谢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