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虏……退了……”
“退了……终于退了……”
济南城上众生百相,有欢呼雀跃者,有喜极而泣者,有高声的恸哭者。
各式各样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所有人的心绪都随着城外恍若潮水一般退去的清军而浮动。
陈望站在垛口处,左手扶着垛口处的青砖,右手则是按在腰间的雁翎刀上,神色平静的凝望着城外退却的清军。
听着耳畔传来的欢呼声和哭声,他一直以来紧绷的心神也随着放松了下去。
面上保持平静是因为他是领兵的将领,必须要保持冷静,必须要让底下的军兵看到胸有成竹的一面,这样才不会使得军心动摇。
实际上陈望心中也有忧虑,在德州的时候,他考虑了很久的时间,才最终下定决心向着孙传庭提出了建言。
陈望记得岳托是因为天花死在关内,岳托作为入关清军的两大主帅都能染上天花,那么便可以佐证清军应当有不少人也感染了天花。
感染了天花的人,还有那些疑似可能被感染的人都会被隔离起来,这一部分人都将会失去战力。
清军能够调动的兵力肯定会因此减少许多。
而现在实际的情况也如同他的预测,清军确实是因为天花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清军主力也被孙传庭带领的主力给吸引到了大清河南,济南城下的清军兵力被削弱到了最低的限度,这也给了他领兵进入济南城内的机会。
看着城外远去的清军,环视着喧嚣的四周,陈望紧握着雁翎刀的慢慢的松弛了下来。
这一次他北上勤王的路途即将走到了尽头,清军这一次退去多半是直接向着关外退却。
只是……
原本陈望规划好的计划,也被他自己亲手打乱……
他终究是做不到铁石心肠,终究是做不到作壁上观。
要是他和杨嗣昌一样高坐在庙堂之上,安居于北京城中,只看着那一封封报上来的数字或许他能做到。
但是他并没有和杨嗣昌一样身处于宫廷之中,而是带领着军队行进在道路之上。
一路而来,转战千里,进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横死的百姓、战死的军兵、断肢残臂尸身残缺都是常态,被虐杀者不计其数。
哪怕是大火都无法彻底掩盖东虏所犯下的罪孽。
陈望终究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将自己置身于事外,高坐于钓鱼台之上。
史书上关于济南失陷的惨状,一字一句,全都清楚的印刻在陈望的脑海之中。
“焚杀官兵绅弁数十万人,踞城十有四日乃去。”
“家余焦壁,室有深坑,湖井充塞,衢巷枕藉。”
“盖千百年来未有之惨也!”
数万人投湖,十数万人被屠戮,无数人殉难而死。
血水流入大明湖中,甚至将大明湖成了鲜红的血湖。
“瘗济南城中积尸十三万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