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麾下的武士们提醒他三郎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学者应有的限度时,龙之介却发现领地内的许多事务都已经离不开他的耕耘。
如何迟钝,也始终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毕竟是多年的交情,龙之介本着担心身为学者的三郎风头太大会引来不好风评例如他有意谋乱之类,便派手下传话希望他能低调一些。
但这位乡士不知如何净当着乡亲的面大声呵斥三郎是否有叛乱意图,并责令三郎要跪着磕头从路上来到县府证明自己绝无二心。
如此大的动静吸引来了大批人的围观,而县令嫉妒幕僚才能因而作出这种事情的风言风语也一再扩散。
又过了几天之后,夜里外出的三郎被不知何人打得遍体鳞伤的消息传了出来。据说昏迷时的他手里仅仅抓着撕下来的布料,正是坪山往南青州所产的桑蚕锦缎——武士才可穿着的昂贵面料。
本就人望甚高的三郎遭遇这种事情,谣言四起而群情激奋之下,举起农具的暴民就这样闯入了县令府之中。
面对暴乱,武士们自然以武力回应。但在手起刀落残杀子民时,龙之介回头望去,自己的妻女看向自己向在看一个陌生人。
当时的他直至这一刻都仍旧搞不懂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到底是怎样落得这样众叛亲离的地步,而直到因为领地治理无方被新京发下革职指令,休养生息完毕的三郎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才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
“为什么,鄙人,待你如亲生兄弟。”难以置信的县令看着昔日的好友,而三郎神情之中尽是悲愤与嘲弄:“被你断了薪金之后,我老母无法续药,已经亡故了5年。”
“这些,你都不知道吧。”高高在上的书生看着跪倒在地的武士,眼神冰冷。
这是那两周内发生的事情,但他却隔了5年才知道。
他可以责怪三郎自己不知存钱花天酒地甚至预支了13个月的俸禄才最终老母病重却无钱医药,从旁人角度来说,他也足以自称自己当时断薪的做法是仁至义尽的。甚至是为了他能戒去酒色的“一片善心”。
他可以找很多理由为自己开脱,但事实就是。
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我看重的只有他的能力,我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活人。”回到当下,过去烟酒不沾是个完美武士的县令大人深吸了一口烟斗,呼出来的同时这样说着。
“我也没有把身边的其他人当成活人对待过。”
“那是他的复仇。”他如是说着。
失去了县令的身份并非龙之介的结束,三郎的复仇是要让他失去自己在乎的所有东西。所以他连他的妻女也夺去了。早就已经分道扬镳的家人也认为一切都是冷漠又善妒的他的错,他们站在了和蔼可亲的三郎那边,想追随他浪迹天涯,但在抛弃龙之介之后却立刻被三郎杀害抛尸于荒野之中。
“你害死了我的母亲,所以我要让你死两次。”
书生学者是不能掌权的,不论他在民间人望多高多么能干。假如破坏月之国的阶级关系,强行上位的他只会被周围的其它华族围攻。
亲手缔造了坪山县繁华三郎,离开前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县给毁掉。他不会把自己的成果让给新京新指派的人,而他也明白如果被发现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话会惹来无尽的追杀。
于是借着龙之介下台,他煽动那些自以为对龙之介忠心的武士发起了暴动,又挑衅因为妻女抛弃又被他杀害而处于狂怒中的龙之介,被砍中一刀后假死身退。
但这么多年以来,前县令都坚信这个男人还活着。
“这大抵,已是唯一支撑鄙人苟活的动力了。”结束了自己讲述的龙之介垂下头只是抽着烟再无言语,火光摇曳他的脸庞忽明忽暗,而其他人听完后也都久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