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笑着把通知书递给他，他就拿着低声念了出来，然后开始傻笑，“哎呀，我高明义也考上大学了，我还从来没想过我能念上大学，这怎么跟做梦一样啊？”

“我也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呢！”

李佳看着他们呆愣的样子，不客气地笑了出来，“两个傻子，你们都读了两年书了，还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啊！”

高明娟拿着自己的通知书，两人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有着同样的表情，其实他们以前都没有想过要读高中上大学的，两个哥哥找工作的那一年李佳说过，可是他们都不是十分在意。

当后面真的恢复了高考之后，他们也没觉得自己的成绩能上高中，可是李佳找了人给他们复习，他们顺利地考上了高中。在高中的时候，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没底，虽然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可学习对他们来说依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回家的这段日子，他们心里都十分不安，觉得自己这考试可能没问题，又觉得他们不可能会考上大学，有时候连做梦都是关于这个的。现在通知书来了，他们当然就是高兴，还有那么一点不可置信。

“怎么不说话了，真高兴傻了？”李佳拍了一下愣着的高明娟，高明娟却突然侧身抱住了她，让李佳都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娘，谢谢你！”要是没有她娘，就没有现在的她，她什么都明白的。

“娘，我也想抱抱你。”高明义从后面搂住了李佳的肩膀，他已经成年了，这几年吃得更好，身高比李佳高很多了。

“你们两个……”干嘛突然这么煽情，李佳都有点想落泪了。其实她很有成就感，看着自己的儿女长大成人，现在还有了一个比较好的起点，她当然也很高兴。

几秒钟之后，李佳忍住心里的酸涩，推开了他们，“行了，你们上了大学谁都高兴，别把我弄哭了，在我小孙子面前丢脸。”

高明娟和高明义反应过来了，才觉得很不好意思，这里还有好几个人呢，他们刚才就是太激动。李佳刚提到孙子，另一边的安安就叫道：“奶奶，我们洗好了。”

被周嫣用大毛巾裹住全身的壮壮求救似的看着李佳：“奶奶，我还想洗。”

“洗好了就穿衣服，以后再洗。”

……

晚上，一家子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两人去上大学的事情，大家都高兴得很，现在上师范学校是有补助的，据说是一个月十二块，只要不买什么大件的东西，这也够用了，他们不用太操心钱的问题。

报道的时间是八月二十六号，现在已经是八月十六号了，还剩下十天不到的准备时间，其实像被褥这些床上用品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要买的就是一些小件的生活用品。

高明义兄妹俩还没自己出过远门，其实他们心里挺没底的，两个，哥哥那一天又要上班，请假去省里一两天也回不来，他们只能自己去。

李佳看出了他们的犹疑，其实这是正常的，因为交通不发达，很多人都没出过远门，说没见过世面也确实是真话，两个小的担心也很正常，两个大第一次出门还不是闹过笑话，后来才变好了。

“你们没去过省城，报道的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正好我也很久没去省城了。”

高明娟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真的？那太好了。”

“我还有点担心呢！”高明义也笑了，他娘走遍四方，有她在他就放心多了。

“我们那几天要上班，正想着是不是要请假，娘去了我们还去吗？”高明军道。

“你们俩好好上班吧，我去就行，俩孩子上大学了，我怎么也得去看看学校啊！”李佳笑眯眯的，当时她第一次去报道的时候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她父母都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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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就该收粮食了，我们这怎么办？”高明华有点愁，这又是七月底了，他们要上班，李佳送两个大的上大学去了，家里还有俩小孩俩怀着六个月身子的孕妇，这秋收也只能指望他们了，万一几场雨下来，又是耽误事的。

这也是一个问题，大家都等着李佳发话，“往年不是照样请假收粮食，就这样吧，你们自己找几个先收完的一起干，出钱出力都行，你们自己看着办。”

现在都是自家人种自家的地，总有先种的先收的，有些后面就空下来了，他们家人多，田地也不少，去年也是找了人帮忙收，然后付钱，这多简单的事。

“那就这样吧！”

今晚上安安和壮壮先睡了，李佳在洗脚的时候又看见高明娟溜出去了，自从她和杨永和好上了，晚上偶尔会出去几分钟，也不敢多呆。

“干啥去？过来。”李佳叫住了她。

“娘……你不是知道嘛！”高明娟扭着身子慢慢走过来，被当场问住她还是有点害羞。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那大学没问题吧？”

“我们的录取通知书一起来的，我今天看见了。”她今天还特意问了邮递员，杨永和的通知书也来了，就是一个学校。

“那就好了，也没白费了我的心思。”

“那我能出去了吗？”

“不行，在这里等着，先别走。”李佳不慌不忙地擦了脚，然后泼了洗脚水，语气虽然温和，但是不容置疑。

“为啥啊？”高明娟有点懵，她这也不是第一次去见杨永和了，怎么今天不让去了。但是她娘都发话了，只好在这里等着，时不时看向门口，心里有点着急。

还好没一会儿李佳就出来了，她手上拿了一个信封，递给高明娟，“拿去给他，让他记得还，这是借的。”

“这是钱？”高明娟惊讶地接过来。

“去吧，赶紧回来。”李佳笑了一下，刚开始去花的钱肯定不少，以前两年都过了，现在再来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哎！”

高明娟应了一声就匆匆跑出去了，他还在外面等着呢！

一个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那放在这时候的乡下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有些偏僻的地方好几年都没有出一个。他们这里算很厉害的, 第一年有很多知青考上离开了, 村里人也考上了两个, 现在都还在读大学, 周围的几个村就没有这么多。

这种大事本来应该是要办升学宴请亲戚朋友聚聚，可时间太紧了，还没几天人就上学去了，他们就不准备大办, 准备到时候通知亲戚朋友一声, 每家送点东西去，那就算完了，也不失礼。

两个孩子要去上大学, 其实这事没太多东西需要准备的, 家里新的东西都很多，就是被褥这些要自带, 不过带点薄的就行了, 等冷了再寄厚的被子衣服去，现在带着多麻烦。

国家没发生什么事情, 政策越变越好，生产力也上去了，能供应的东西多了，不管是供销社还是百货商店，里面卖的东西更多了, 很多东西还不要票，只有比较稀缺的东西才需要票。不然要是买三轮车要工业票，五千块钱的东西需要的工业票那么多，两个工人攒几年也攒不到。

收到通知书的第二天，李佳就帮两个孩子准备东西，她是上过大学的人，即使时代不一样，大学生活需要什么东西也不会差很多。还好两人高中都是住校的，不怕会不适应住校的生活。

高明娟晚上没睡好，早上是打着哈欠流着眼泪出来的，眼睛都肿了一点。高明义也是一样，但是他吃完早点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回来之后的这几天比较神秘，老是会莫名其妙地跑出去，问了就说是去山上玩了，因为家里不忙也没有人追究。

李佳现在顾不上看两个孙子了，反正他们妈妈也闲着，已经带出去玩了，她正忙着收拾空屋子里的东西，“明娟，看看你的衣服够不够，还缺什么东西，明天我们去县城买去。”

“我衣服没新的了，可我也不知道缺什么。”高明娟既开心又无奈，她娘好像比她还激动了。

李佳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好像太兴奋了，上大学的也不是她，她怎么这么急呢，离去学校还有好几天呢！她现在突然理解以前她去上大学的时候，结婚的时候，为什么她父母比她还激动了，整天准备这准备那的，因为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心。

她以为她很难融入这个角色，没想到她其实做得很好，母亲是无私的，她也是无私的，几年的时间让她完美地融入了这个角色里，好像她也很久没有为自己想过什么了，就一直一心一意地为这个家庭的每一个人着想……

高明娟看着一直忙忙碌碌的李佳停了下来，脸色也沉下来了，不由得担心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娘，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就是觉得挺舍不得的。”李佳找了个借口，她只是为自己的行动感到有点迷茫。

高明娟听到这话也笑不出来了，她过来搂住了李佳的手臂，“娘，我也舍不得，可是你说过，孩子大了总是要走远，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回来看你的。”她从小就没离开过家里，刚去住校的时候还会哭，慢慢才变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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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的，只是难免会多想嘛！”

“没事的了，谁家的女儿都早晚是别人家的。”高明娟故意说这话，可不能一直想悲观的事情。

“你这孩子，这是恨嫁了。”

高明娟轻笑一声，也不否认。

李佳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她应该庆幸有一群可以让她操心的孩子，不然她只能继续过着自以为潇洒其实内心很孤独的生活，操心什么不重要，自己过得幸福满足才是重要的，她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在省里买套房，以后就住省里了，老守着这乡下多不好，要啥没啥，连电都没有的。”

高明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娘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们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想变成城里人，那可不简单啊！

“这想法有什么不好的，城里多好，全家人都去了，那以后你们就不用来回跑了。”虽然乡下生活过惯了，可是她都重来一回了，又有那么多依仗，要是几个年轻人还一直留在这个小地方，那才是真亏了。

“可是那多麻烦啊！听说城里也没地方住，又没工作的。”这个想法在这个年代、这个小地方真的是很惊世骇俗了，这能到县里住着就是牛人了，她娘还想去全家一起去省城，高明娟真被她娘的想法给吓到了。

“行了，这事既然提出来了我就得好好打算，今晚上大家都在的时候说个明白，咱继续收拾东西。”

“你说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你还以为我开玩笑啊？一辈子在这里守着能有什么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