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点点头:“武堂里,我的一个朋友老家在华州,他说田税本就沉重,今年粮食收成又不好,却说要再加一个粮税。他说这样的话家乡的人都要活不下去了。”
“我还知道殿下是在华州长大的,与那里的人关系很好,在为争取这件事努力。”
“我觉得殿下做得对。”
柳衡山阻拦的话噎在喉间,他叹息一声,没有阻拦一大一小两个少年交谈。
赵明德看着她,嘴唇颤抖,忽然,像被抽干力气一般跪倒在地。
柳醉玉吓得赶紧扶他:“你别太累了,你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再保护华州的人。你现在好虚弱……唔?”
赵明德忽然抱住她,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因为上百天来,唯一的、来自一个孩子的肯定回应。
哭声呕哑,声音不大,却是撕心裂肺。
柳醉玉愣住。
这个生得那样高大的少年人,埋头在她颈间,崩溃地哭泣,像一个流浪太久无家可归的孩子,突然寻得一点温暖,便化作奔流的河,倾泻出所有委屈。
他本是尊贵的大郢皇子,这个年纪,完全可以不理俗务,天真烂漫地享受荣华富贵。
可如今,他却为一方百姓庶族,奔走王城、跪求百家,将身段连同尊严都彻底放下。
只是因为他曾在那方土地生活,热爱着那里的土地和百姓。
柳醉玉像阿娘哄她一样,反抱住他,小手拍着他的脊背。
想了一会儿,柳醉玉轻声道:“殿下,我去劝劝阿爹?阿爹说不定会听我的。”
“不、不……不可,不可!”
赵明德抬起头来,密密的血丝清晰可见,却格外冷静和清醒,将方才的崩溃狠狠地压制下去。
他扶着她的肩膀,隔着袖子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死死地盯着他,语气非常严肃:
“记住,这种话,这件事,以后在外面千万别说,也绝对不能说见过我。”
“记住了吗?”
“可是,我想帮忙,你一个人不够的,他们人很多。”柳醉玉如猫儿般浑圆清澈的眼眸望着他,带着心疼。
她伸手,轻轻擦拭他垂下的凌乱的头发——混着汗水、泥水和沙土,隐约有血。
“不用了,用不着了,小家伙……我有很多人的。”
赵明德复杂一笑。那笑里,有苦涩、绝望、释然,还有决绝。
但是那时的柳醉玉看不懂。
赵明德最后轻轻抚摸她的发顶:“乖,以后好好听你爹的话,守好你们柳家。”
说完,起身大步离去。
柳醉玉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那消瘦的背影显得决绝而坚毅,好像风一吹就散了,又好像永远刻印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