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胡静姝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溢出的眼泪,深喘了两口气,才嗓音颤抖着开口,“我家中这些腌臜事儿,莫污了郡主的耳朵。”
江晚茵一愣,敛起唇边笑意,轻声道,“你我今日相遇,便是缘分,你尽管说就是,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定然去做。”
胡静姝闻言,喉间又是干涩的发疼,狠狠咬了舌尖才没让自己的眼泪继续落下来,平复了片刻才继续道:
“父亲擢升至京官所依仗的功劳,便是将一窝趁乱打劫的流寇彻底清除,可郡主知道他是通过何种方式,知道那伙儿贼人的老巢吗?”
江晚茵微微蹙眉,“与你娘亲有关?”
“正是,”胡静姝点头,“我外祖父曾开过镖局,我娘学过一些护身的功夫,父亲因此自作主张,让我娘混进了淮安的难民当中,被贼人掳走,等探查好了路线再传递消息出来。”
江晚茵听着她平静的叙事,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名怒火涌上心头。
既然是充当难民,那胡行为何不自己混在其中,却在这样一个混乱的世道中,将一弱女子推出去?
不管他说的再大义凌然,也不过是个胆小的懦弱之辈,令人不耻。
她强按了按翻涌的情绪,才温声问,“你爹的计划失败了?”
胡静姝霎时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中转了数造,还是禁不住落下来。
“若是失败了,也许我娘就不会遭此凌辱,含恨而终了。”
江晚茵闻言心中一沉,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紧了起来。
胡静姝闭了闭眼,“我娘拼死将消息传递了出去,她的行动虽未败露,却在贼人面前露出了真容……”
她的话语未尽,江晚茵却慕地明白了她不忍说下去的原因。
但看胡静姝的容貌与气质,便可知她娘亲定然也是相貌清秀,气质温润和善之人,在那亡命之徒组成的流寇山寨中,若是出现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下场可想而知。
她心中不忍,犹若被一块巨石沉沉压着,半晌才叹了口气,伸手握住胡静姝冰冷瘦弱的手指,用力握了握,“你娘亲大义,淮安百姓应当记住她的姓名。”
胡静姝侧眸直直看着她,“待到父亲拿着路线消息找到流寇的老巢,我娘亲已经被那伙儿贼人凌辱致死,可我父亲,可胡行,他却连看也未看我娘亲一眼,甚至不愿承认那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
“他嫌弃我娘死的不体面,甚至不愿为她衣不蔽体的尸身盖上一卷草席,他明明靠着我娘用命换来的功勋高升,却连她的尸身都不愿收!只让人随意裹了,同那些无人认领的尸首一同,埋在了淮安的乱葬岗中。”
江晚茵没想到这故事的后续会是这样惨烈的结尾,一时间睁大了眼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红了眼眶,起身将胡静姝瘦弱的身躯拥入怀中,“都过去了,静姝。”
胡静姝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眼泪打湿眼前人的前襟,“胡行在外只称我娘是落入洪水中丧生的,草草立了个衣冠冢了事,来京不过一年,连我娘的丧期都未出,便抬了侧室为正妻。”
“郡主,”她紧紧抓住江晚茵的衣袖,用力地指尖都在发抖,颤声道,“我娘,我娘若是泉下有知,该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