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御景煊的目光同样随意扫视着这画舫二楼之上,不得不说,得月楼的做法很有新意,在这里喝酒赏明月听歌舞,比在市井之中的酒楼里有趣多了。
他的目光也曾扫向船尾那方,只是,同样未曾注意到被重重身影挡着的那一桌,那一人。
台上的歌舞止歇,几人下去之后,台上的灯火突然黯淡下来,一时之间船舱之中变得黑暗。
在宾客的疑惑窃语声中,突然从一处飞来一阵荧荧之光,星星点点,慢慢地遍布整个船舱。
“……萤火虫!”
在现代已经极少能看到萤火虫的如音认出来是何物之后,不免兴奋地压低声音对夙微生道。
点点绿色的光飞舞在船舱之上,伴随而起的是幽幽的琴声,与刚才那一曲歌舞不一样,这调子非常温婉,如流水缓缓倾泻,映衬着这点点萤火以及天上的满月,江面倒影的粼光。
大家或疑惑或感叹这奇妙之景,因为此刻已经是深秋,那么多的萤火极为难寻。
接着,看到两排身材妙曼的女子手执灯笼依次出现,手里提着灯变化着队形,一一排开,从场下宾客席中经过,那轻纱衣裙上的披帛淡淡从那些男子的眼前扫过拂过,勾动的是他们更炙`热的目光。
如音不是男子也看得怔了,随着女子们衣袂翩然穿梭在众宾客之间,台上隐隐出现一道身影,没有灯火映照,只大约看到其端坐在台上偏右方一侧,一片薄纱朦胧掩映,是正在低头抚琴。
原来这悠扬的琴声便是出自她之手。
与刚才歌舞时大家的饮酒谈笑不一样,此刻大家更多的是安静地聆听着曲子,船舱之中难得静谧下来,唯有空中的萤火飞舞,伴着这江面满月之色。
如音突然注意到自己这桌上有一支粉色的芙蓉花,新鲜采摘的,花上还带着淡淡夜露。
而花下还压着一张小花笺,上面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写,同样能闻到一阵芙蓉的清香。
本来这两样东西桌上是没有的,那么应该是刚才那些女子提着灯笼下来的时候放下的,她看了看最靠近她们的邻桌,也一样有这两样东西。
如音没有去过得月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看向夙微生。
“欢迎各位公子各位爷来到咱们得月楼的画舫,江边赏月,老规矩,又到了各位最期待的时候——”
这时,台前站着的女子便是之前曾领过如音与夙微生上画舫的那位,她笑着说着,身后的琴声一直未止歇。
“此刻坐在奴家身后的,便是咱们得月楼最近新请到的澜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各位有意,便可投下。”
她退到一旁,让众人看看身后抚琴的女子,而此刻,那女子所坐之处依然灯火朦胧,令人看不真切,只是单看那身影,就已经感觉到是位美人。
一阵江风拂过,吹开了纱帘,那女子垂眸的侧颜微微显露,坐在前面一些的宾客便都赞叹起来。
如音坐在后面看不清,可从那些男人的反应来看,这位澜姑娘应该确实很美。
“诶,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问夙微生。
“你看便知道了。”夙微生并未答她,手里捏着茶杯,目光看向那薄纱之后身影妙曼的女子……
“今夜还是以芙蓉为题,以半柱香时间为限,哪位对得最好,澜姑娘今夜便与其共赏这江上满月。”
有伙计送上笔墨,如音看着,突然有些明白了这意思。
只是真的只是写诗那么简单就可以得到那澜姑娘的青睐么?如音不认为像得月楼这样的地方,这样华丽的画舫之上,单凭才情就可以取胜。
“除了写诗,还要出得起银子的吧?”她握着毛笔的手犹豫着,并未在花笺上落字。
夙微生唇角勾起,转头看她:“倒还不笨。”
如音白他一眼:“果真如此,那我不写了。”
原本她还有兴趣玩玩,但是要银子的事情,她没有,还是不了。
说白了这跟在青楼选头牌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弄了个风雅的噱头,到头来讲究的还是钱,只要有钱,又有才,就能投下这位多才多艺的澜姑娘,所谓共赏江上满月……呵呵,最后并不止只是赏月那么简单吧?
这么花心思,没有青楼那么俗气,也还算有点意思,只是她参与不来。
“不知今夜,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价格。”
夙微生的目光从那女子身上,移到右前方那一桌的五人那儿。
每桌都有宾客在那花笺上留下笔墨,有的神态从容,有的咬着笔头绞尽脑汁。
夙微生对她道:“玩玩也可,反正你不花银子,也不会是你中的。”
“都说画府千金才艺双绝,我带你来这里看新鲜,你就当让我看看,以芙蓉为题,你会对出个什么来。”
他将毛笔执起,递给她。
如音一怔,接了,夙微生是想考考她呢。
她想了想,握着毛笔在那枚花笺上书下两行小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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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便写成,拿起晃了晃待笔墨干一些,递给他:“喏。”
“风敲窗,雨敲窗,窗外芭蕉云作幢,声声愁对床。”
“剔银缸,点银缸,梦采芙蓉隔一江,几时蝴蝶双。”
夙微生望着花笺上那两行字,笑了。
那时正好半柱香时间已到,有人过来将每一桌的花笺收走,夙微生便将手中那一枚一并放入了托盘中,让其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