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看得满肚子酸味,这一路上,诺颜几乎没有主动跟他讲过话,也几乎没有露出过笑容,可一见到这个念痴,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
他,堂堂一个英俊青年,竟然比不上一个秃驴,而且还是个中年的秃驴。
看这和尚也没什么出奇嘛,身材固然高大,可惜年纪大,发福了。眉目还还算得英挺,可惜年纪大,长皱纹了。唯一讨喜的,是他和蔼慈祥的面容,闲适淡泊的举止。
可是单凭这些,能够吸引一个年轻的女子吗?
流萤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唯有找脚底下的小石子小草出气。一路踢踏过来,有好几块小石子飞到了诺颜的脚上,可人家愣没发觉,依然同念痴谈笑风生。
念痴带着诺颜来到他的禅房,他的药箱放在禅房中。
诺颜将马拴在禅房外面的大树上,随念痴一道进到禅房。流萤无法,也只得闷闷不乐地拴好马,跟在诺颜身后进去。
念痴拿了药箱,替小鸟上好药,包扎好伤口,一边端详着小鸟一边对诺颜说:“女施主,小鸟已经上过药了,大概过两天就能飞翔。”
半天没听见诺颜的回答,念痴又叫:“女施主。”同时转过头看向诺颜。
只见诺颜呆呆地望着对面墙壁,恍若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
念痴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见诺颜的目光正落在墙上的一幅字画上。那上面画的是雪惮寺附近的山景,旁边还提了几句禅诗。
念痴笑道:“那是贫僧闲来无事时画的,让女施主见笑了。”
诺颜刚才在念痴为小鸟包扎伤口时,随意打量他的禅房,无意中见到了这幅画。乍一见到画,以及画上的提字,就如五雷轰顶,耳中嗡嗡直响。念痴开头对她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唯有最后的这句话听见了。
其实,她早瞧见了诗下的落款,上面写的是念痴二字。
诺颜转动僵硬的脖子,直视着念痴,问:“大师,这幅画当真是你画的?上面的字也是你写的?”
“是,是贫僧的拙笔。”
听见他再次亲口承认,诺颜眼眶一热,心怦怦跳得厉害。刚才,她看到画,一眼就认出,那幅画的画法以及字迹与娘的遗像如出一辙。
联想到上回在城外的小村子,念痴第一眼看见她时异常的表现,诺颜更加可以确信,他肯定与娘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诺颜头一回认真的打量念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细看之下,他挺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唇角,当真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
莫非自己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父亲,就是眼前的这个僧人?难怪每次见到他都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不过,也许他只是母亲的一位仰慕者呢?天下别的事可以弄错,认父亲的事万万不可以弄错了。
诺颜追问:“大师,你画画和写字是向谁学的呢?”
念痴微微露出讶异之色,随即答道:“贫僧小时候,家中请了几位私塾先生,其中两位先生教贫僧画画和书法。他们都是些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到十岁以后,先生便先后辞退了,基本都是我自己在练习,风格与先生之前教的也略有不同。”
“您还有兄弟同您一道学习吗?”
“贫僧是独子,并无兄弟姐妹。”
这下更加不用怀疑了,画画和写字是两位不同的先生教的,后来又是他自己在练习。匣子内宣宗当年保存下来的娘的那张遗像一定是眼前这位僧人画的。
流萤见诺颜絮絮叨叨追问念痴画画写字的事,好奇地问:“你问这些干什么?”
诺颜似乎才记起还有这么号人物呆在房中,接下来她要问的事可不能被他听见了。
目光转了转,将桌上的小鸟托起来递给他说:“这只小鸟是你弄伤的,你去给它找点吃的。还有,那两匹马跑了这半天,一定饿了渴了,也该给它们弄点吃的喝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