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再度昏迷的事情,朝中只有几个心腹大臣知晓。
辛温平扫了一眼许无患,许无患立刻开口道:“诸位同僚,殿下身居高位,自有她的考量。某前日在白马寺面见过圣人,如今的局势圣人知情,殿下的做法,圣人也是默许的。”
辛温平和许无患如今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二人在朝堂上还是因为立场原因政见相左,但在大是大非上,二人还是同一战线。这也是辛温平临朝三载,许无患稳坐钓鱼台的原因。
许无患发话,一众朝臣也没法再说什么。辛温平摆了摆手道:“诸位爱卿,若无要事,便退朝吧!”
如今大难当头,除了前线,还有什么要事?可皇太女对前线之事闭口不谈,那还有什么要事可说?百官面面相觑,不由想起如今在白马寺静修的圣人,之前皇太女出征时,圣人每每遇到不想谈的事情也是这样。百官心里哀嚎,暗暗叹气。
而另一边,哀痛笼罩下的剑南道,却迎来了重要的日子:清明。
剑南道自都江堰建成以来,一直有清明放水的习俗,祭祀李冰父子。杨菀之催着水利司的诸位工役们,紧赶慢赶,终于在清明前将堰塞湖下游的水库修好了。堰塞湖泄洪放水的日子,就正定在了清明这天。
堰塞湖放水的事情早就在绵州府城传开了,这堰塞湖是府城百姓的心头大患,今日终于要解决了,自然是扶老携幼,争相前往城郊。满城的百姓都挤在新水库的堤坝上,水库的岸边已经搭起了祭祀的高台,文府尹站在首位,杨菀之带着一众冬官站在他左右,官署其余的官员今日也是倾巢而出,都身穿隆重的祭祀服饰。
杨菀之今日没有裹头,戴了一顶铜制的发冠,已经是一方长史的她不再是最开始浅灰色灰扑扑的官服,而是身着古鼎灰圆领袍,袍上绣金线丛梅佐紫竹纹补子。她的官袍也不再是挑了凑合能穿的给的,而是春官署量身裁定的,每一处的尺寸都很合适。而这件祭祀的袍服因为不常穿,也没有什么磨损,看着格外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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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水前,是一番祭祀仪式。和大兴很公事公办、带着些冰冷的祭天地不同,绵州的祭祀很是热闹,文府尹此人讲话的风格就是简短、直白,念了两句稿子,缅怀了一下地动中丧命的亲友,又表扬了几个官署在这半年重建工作中的付出,然后由春官署的人向前来参加祭祀仪式的百姓们发放青团。绵州春官署的人也不像大兴的那么有架子,主打一个与民同乐,一群春官抱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青团,在夏官维持下给百姓们发放。
这些青团是官署公厨的几个厨子做了整整一天做出来的,里面混了酥糖和猪油。焚琴是个好事的闲人,昨日也去陪自己在公厨认识的老姐们干活了,晚上比杨菀之回来得还晚,身上全是甜甜的油酥味儿。杨菀之枕着油酥味儿睡了一晚上,早就馋得不行。只是文府尹说这青团发完还有剩的才能轮到他们,杨大人站在台子上眼巴巴地看着百姓们人手一个香喷喷的大青团,心里急得不行。
来绵州半年,杨菀之很是佩服这位文府尹,说他是绵州百姓的父母官一点都不为过。不过文府尹总是摆摆手笑道:“什么父母官,我这是子女官还差不多。”
杨菀之眼巴巴地看着春官们背着一箩一萝的空箩筐回来,最后一个青团都没得剩。今天来的百姓太多了,饶是做了那么多,也有很多人没有拿到。有人当场就剥开油纸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大呼“巴适”。杨大人有些失落地咽了一口唾沫。
柳梓唐站在她身后,感觉她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发完青团,文府尹看了看时辰,也到放水的吉时了。这项工作自然应该是杨菀之这个司空使来主持,杨菀之在幕后工作这么久,头一次被一城百姓齐刷刷地看着,等她发表领导讲话,本来就不算外向的她一时间紧张得手心冒汗。昨夜她紧张地缠着柳梓唐好久,让他帮她改发言稿,三百字的稿子改了一个时辰,柳梓唐也被她折磨得够呛,终于把这个发言稿改到了杨菀之需要的样子:简单、朴实、有水平。
结果杨大人一紧张,简朴实有水平的演讲稿第一个字就念磕巴了。官署的一众官员都在憋笑,杨菀之一连磕巴了好几次,终于破罐破摔,红着脸认命道:“……吉时已到,放水!”
巨大的水声如滚滚春雷,堰塞湖的湖水顺着水渠汹涌奔流,直泻向水库,而早有司农卿安排的十几个精壮小伙子,都赤裸着上身,穿着方便劳作的裤子,在水库边踩起了水车,将春水灌溉向农田。百姓的目光顿时都汇聚在水库里。
堰塞湖在府城的上游,水库在府城的下游,两湖之间的落差让这条人工水渠变成了可用于灌溉的河流,而堰塞湖的水位也终于被控制在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在水库上,杨菀之也从刚刚尴尬的境地里抽身。文府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杨菀之:“小杨大人,看来是平时锻练少了。看来以后要多安排你发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