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没有公主给民女这个机会,民女也无法离开静云观。”王文珍对辛温平的感谢是半点都不搀假的。静云观中只有她一个守节的,不是因为没有旁人。静云观是坤道观,太祖的后宫的那些郎君们现在都还在元陵和感业寺呢!这若是没有得了恩典,定是要守到白头。
此次雪灾,辛温平也替王恩向父皇邀了功。加之王荣年前在和渤海国的小摩擦中占了上风,王恩本就觉得王文珍年纪轻轻在静云观蹉跎一生颇为可惜,辛温平略一提点,王恩便顺势上书,只道自己老母年事已高,如今重病缠身,思念王文珍这个孙女,希望能放王文珍回乡探望。辛兆这几日头痛得厉害,根本没法批折子,辛温平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嘴,辛兆看都没看,只是摆了摆手。三年过去,他早就忘了世上还有个王文珍。
况且当年王文珍脚都没踏进东宫的门,如今辛兆也不想与王恩王荣结怨,此事就这样轻轻放下了。
“我不过是看不得有人再因为我那个嫡亲哥哥受苦罢了。”辛温平摇了摇头,“你此次回乡,公孙司徒已经托月司马为你写了举荐信。这信,用不用,何时用,用在何处,都全凭你意思。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辛温平需要一个她能掌控的人去把持河北道,但她不会把饭毫无保留地喂给王文珍。以王文珍现在的本事,她吃不下公孙冰当年给她画的饼。但辛温平也有预感,辛兆现在的身体撑不了几年,她要加紧布局。将王文珍放回河北道,必要的时候,可以牵制王荣,不说能够让太原王氏为她所用,至少,不要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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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文珍未来若是能给自己闯出一片天地,那是意外之喜。即便不能,也是她们牵制王荣的一枚棋。
辛温平的马车将王文珍一路送到王家在大兴城外的庄园,王文珍主仆在这里休整几日就要回乡。回城的路上,辛温平闭目,脑海中,辛周的地图在眼前展开,形成一块沙盘。
西北,李承牡和姚靖仇都很危险。若李承牡反,姚靖仇可能会先归顺,等到联手挤掉辛氏,再两方割据。东北,太原王氏一手把持河北道和朔方军,虽看不出有反心,但天下一乱,必会顺势割据。江南乌家、岭南云家,都不是善茬。
西南,月家军不能轻易进京勤王。虽然世人都以为和吐蕃的战争已经结束,但如今的那位赞普并不是善茬,西北军和西南军全都倾巢而出涌入中原,若辛温平是那位赞普,此时必会借机出兵,分别向东向北直击益州和安西都护府,将西部蚕食殆尽。何况月家军威慑的不止吐蕃。南诏、黔中道的地方土司,都是被月家军打得服服帖帖,才会归顺臣服。在百族聚居的西南,月家军就是那根定海神针。
这也是为什么辛温平格外重视河北道的原因。
九姓十三家中,宇文氏、贺兰氏、骆氏与辛氏是姻亲;萧氏、厉氏和琅玡王氏一直处于相对中立的地位;许氏之中许知远和许无患父子立场相左,是不稳定因素;竺氏有另起炉灶之野心但手中无兵权;西凉王氏是亲许派,辛温平暂时不打算拉拢;太原王氏如今笼络了王文珍,和王恩的关系也还不错;武川姚氏和雍州姚氏一直在打擂台,辛温平其实根想拉拢武川姚氏,但雍州姚氏早就将她和姚慎身可能会有婚约的事情“秘密”地炫耀了好久,辛温平此时再去拉拢姚靖仇,显然已经没有意义。
辛温平现在必须要抓紧布局,尽可能地消解除西北之外的不稳定因素。
辛兆的江山并不稳固,辛温平若想登基,少不得一番血雨腥风。
正想着呢,马车已经到了公主府。辛温平还未下车,就听见姚慎身欣喜的声音:“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辛温平一下马车,就见姚慎身穿着一身天青色官服,站在公主府前,手里还揣着什么。一进公主府,姚慎身立刻献宝一样亮出手中的金钗:“殿下,我前日在东市珍宝楼看见这只金钗,只觉漂亮极了,一定很配殿下,便想着买来送给殿下。”
只见姚慎身递来的精美的鸟首金钗上,两只鸟儿短喙相衔,羽翼微张,翎羽环绕。而两只鸟儿交颈厮磨,修长的脖颈弯曲成爱心的模样。一旁的杨四伸长了脖子,内心不由“哇哦”一声,这姚大人还挺会撩妹的,这和明着表白有什么区别?
但遗憾的是,辛温平对姚慎身提不起一分波澜,也不觉得姚慎身喜欢自己。她若说之前她就觉得这男人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会儿更是确定了。她这个公主,从头到脚,就手上戴了两个阿姊送她的镯子,怎么看也不是个爱打扮的。他送根金钗,可不是送到胳肢窝去了么?一个男子口口声声说迷恋你,却连你的喜恶都不知道,那他爱的究竟是什么呢?皮囊?权力?
雍州姚氏贪图的还真是权力。
如今小皇子死了,靖妃也一蹶不振,眼看着辛温平有一手把持朝政的样子,雍州姚氏打起了旁的心思。比起女儿所生的儿子,显然是一个父亲姓姚的孩子更贴近姚家的血脉。雍州姚氏如今重整旗鼓,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此次赈灾,姚慎身本就有功劳。加之粮行一事,辛温平给姚家卖了好,姚家更觉得此事可行,更加积极地撮合辛温平和姚慎身。
辛温平乐见其成,因此配合姚慎身演戏,却是在廊边坐下,道:“修永有心了,不如帮我钗一下这金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