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大人。”杨菀之恭敬行礼。
柴克岑的视线又一次从杨菀之的头顶扫到杨菀之的脚尖:“你今年多大?”
“十五。”
“十五岁。”柴克岑咂摸了一下,好笑道,“十五岁,两年的经验?你在维扬县的营造司做什么工作?整理图纸还是收拾烫样?”
不怪柴克岑发问,杨菀之这个年纪就算是很多男子也都还在学艺阶段,干的就是给师父整理图纸的杂活。可她的这封推荐信上却写了她在营造司已经工作两年有余,还言之凿凿地说她参与了很多项营造,不得不让柴克岑怀疑。只是这写推荐信的赵学明也算是他的老友,两人当初是一同进的冬官署。只是赵学明这人不圆滑,太刚直,得罪了上峰,于是有了贬官外调一事。而他比较幸运,早早脱离了大兴的冬官署,在洛阳的营造司混了十年,已经混成了这里的领头羊。
这赵学明一向耿直,他说的话还是有两分可信度的。只是眼前这小丫头实在长了一张不可信的脸。再说哪有营造司收个丫头的?小地方营造司规矩少,洛阳营造司可是不养闲人的。只是这赵学明在这推荐信里又说了她爹也是工曹,说她爹死在营造上,小姑娘一个人还要拉扯妹妹多不容易。柴克岑自己也是个做爹的,家里的女儿比杨菀之小一岁,赵学明这感情牌一打,让他动了些恻隐之心,想着这丫头反正识文断字,实在不行想办法弄到洛阳的春官署里做点抄公文的活计,也算是没让老友太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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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克岑这边想着,却见杨菀之不急不缓地递上来一个两寸见方的盒子,一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他,丝毫没有因他眼中的狐疑而退缩,反而落落大方地道:“大人,我在维扬县营造司主要负责做烫样,图纸略画过一二,大小木作都上手做过。我们县城营造司人少,什么都要会点。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不太让大人放心,这里是我自己做的烫样和图纸,大人可以过目。”
柴克岑对她不放心,这个情况她早就料到,毕竟世人对女子的成见不是女皇在位这短短五十年就能消解。但没有办法,她不能光靠一张嘴就让人放下成见,她能做的,只有拿出成绩来。
拿出绝对的实力,让柴克岑看到,男子能做的,她能做得更好。
柴克岑打开盒子,一下子就被眼前的烫样吸引了目光。
这烫样做得是一座宫舍,精致到连窗户的雕花都细细地雕出了镂空。柴克岑看见那镂空的窗户后面似乎还有什么,伸手一碰,发现那窗户竟然能打开!打开窗户,里面还站着两个彩绘小人儿,屋内的家具陈设也一应俱全。饶是柴克岑做了十几年冬官,也不由啧啧称奇。再看她画的图纸,线条平稳,每一根墨线下墨都很均衡,设计上也有几处巧思,虽然在柴克岑看来还有些稚嫩,但放在司中已经算是中上水平了。
何况她才十五岁!
柴克岑这下算是知道老友为什么要极力推荐这个丫头给他了。
柴克岑看着那烫样,越看越新奇,越看越觉得好玩,一个三十六七的大老爷们儿穿着官服坐在桌前,眼睛都快贴在那烫样上了。他东摸摸、西摸摸,发现这烫样的每一处都是用榫卯接起来的,就连屋顶的瓦片都用木头雕出了锁扣,一片一片扣在烫样上。他一边摸一边吸气,对这烫样只有四个字的评价:爱不释手!
他问道:“这烫样是你刚做的?”
“在下刚来洛阳不到一周,这烫样是在维扬县时为了逗妹妹开心做的。”杨菀之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