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伸手,拨开了他的手掌,然后抽出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转身走向了御座。
“其实父皇也怨不得你,父皇自己就是个为情所困的人,又怎么能指望你真的无情无欲呢?”他留给太子一个寂寥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金碧辉煌的龙椅,
而伴随着他沉缓脚步的,是那清冷得有些心凉的声音:“知子莫若父,朕亲手将你抚育,看着你张大成人,看着你成家立室……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怎么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
他走近了龙椅,却没有落座,而是站在一旁,缓缓抚摸着那雕着飞龙的扶手,像是一个年迈的将军抚摸着伴随了自己多年的宝剑,神态中既有珍重,又有遗憾。
“你对赵家那孩子有情,朕也不是不能容忍,可你想过没有——”他转过身来,眉间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望着李玄夜,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朕今年三十八,本该是一个帝王最好的年纪,正是开疆拓土、大展宏图的时候。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想做一个好皇帝,于内,修得个政清人和;于外,治下个盛世江山……可这副身躯却是每况愈下……”
他扶着龙椅,身子缓缓落座,常年病痛缠身,使得他的身材十分清瘦,也令他的动作有些虚浮。
曹德忙躬身上去,想要搭把手,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朕老了……”他靠在龙椅上,手掌缓缓抚摸过扶手上的宝石,轻轻叹息了一声:“……这把龙椅,朕从七岁坐到现在,已经足足三十一年了……”
他抬眸看向下方的太子,“朕每天晚上睡前,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都在想,第二天还能不能如往常一样醒来……若是不能,朕的太子能不能顺利坐上这把龙椅,朕的那些百官,能不能本本分分地扶持新君……”
“父皇……”李玄夜望着皇帝,轻轻唤了一句。
皇帝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继续低缓道:“你长大了,能理朕了,可朕的心,没有一刻是安稳的,它时时刻刻都是吊着的……”
皇帝轻轻闭上了眼睛,似是有些疲惫,声音也轻了很多:“朕是真的怕啊,怕自己一闭上眼就这么去了,丢给你这么一个烂摊子……”
“朕现在更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