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段感情是以欺骗开始,那这段情是否还是真的情?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错了便是错了,覆水难收。
这世间的情,不只有爱情。
若执迷于爱情,拿什么来偿还亲情?
更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
使命未完,家仇未报,我宁可手刃那个我曾经最爱的人。
哪怕,我也痛彻心扉。
1
我是妖界最清闲自在的小公主。
一千年前仙妖大战中父王殒身,却也重创仙界,换来千年休战。
彼时怀有身孕的母后临危受命,执掌妖界,姐姐若离和大将军幽然辅佐母后,妖界秩序井然,逐渐恢复生机。
如今,我躺在妖宫外的红蕊树下,片片花瓣纷纷落在我身上。
我伸出手,捻起一朵花,花瓣如雪般白,花蕊似火样红,强烈的对比散发出令人惊异的美丽。
我问旁边的侍女:“小夭,咱们妖界不是一直传闻,待红蕊树花开千朵,妖界便会真正振兴,可这么多年了,红蕊树每年只开九百九十九朵花,什么时候才能开一千朵呢?”
小夭自然也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在母后、姐姐和幽然哥哥的保护下,我的生活无忧无虑,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却不知道,那残酷的、碾压一切的命运的齿轮已开始转动。
等到我明白他们为了给我、给妖界的子民安宁幸福的生活付出了多少代价,却已为时太晚,再也回不去了。
2
转折发生在我九百九十九岁生辰的前五日。
母后说九百九十九意味着长长久久,要为我举办一个大型的生辰宴会,为此她日日忙碌,我却闲极无聊,想出去转一转。
我来到妖界的出入口,那里有一层厚厚的结界,由历代妖王妖后进行加固。
我咬破手指,随着血液涌出,双手翻飞结出阵法,冲着那入口处喝一声:“破!”
只见结界缓缓露出一线,我极快地踏步而出。
自从知道利用王族的血液结阵可出入结界后,我便将阵法练得极熟,虽被母后发现过多次,也惩戒过多次,但我还是瞅准机会出去,只因外面有一处我颇为喜欢的地方。
那里靠近妖界,丝丝妖气外溢,数千年来逐渐衍生出一个灵气之地,无人打扰,清净安宁。
我在树间奔跑,不知不觉跳起欢快的舞蹈,落英缤纷,仿佛在为我助兴,我真开心。
跳着跳着,却突然觉得旁边似有人在盯着我看。
我一激灵,朝那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靠在树旁,衣着虽朴素,浑身却散发出高贵的气质。
我看向他的眼睛,不由得心中一震,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
我讷讷地问:“你是谁?”
他说自己是一个道士,有凶兽在人间作恶,追踪至此却不见其踪影,猜测此处或者妖界便是那凶兽的老巢。
“我来此处多次,从未见过什么凶兽,或许它跑向了别处。”
“你是妖族之人吗?听闻妖界结界极强,你竟能随意出入?”
“当然,”我想在他面前炫耀,想说我可是妖界小公主,可又隐约觉得身份不能随意被人知晓,便说:“我有时奉命外出办事,出来过。”
他笑言:“原来如此。”
这一笑,却让我有些发痴,他的眼睛弯成月牙状,里面的星河像要跃出,薄而坚毅的嘴唇也因这轻笑有了温度。
我想说些什么,忽觉四周灵力动荡,各处物体漂移不定,天地仿若坍塌。
我脚下不稳,下意识抓住他左臂,他眉头微皱,右手手掌中变幻出一把紫色长剑,向空中劈了几下。
动荡短暂地停了,他却突然停下,向我道:“怎么回事?你不会妖法吗?现在怎么办?”
我后悔没好好学法术,但现在来不及了,在动荡中我和他一起跌倒,随着莫名的力道而翻滚不休,我渐渐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渐停,我睁开眼,只见我们落在了一处河岸边。
天边晕染着一片红霞,他蹲在河边,手里举着一条烤鱼,冲我说:“醒啦?来吃鱼。”
天光投射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俊朗的眉目显得那么温柔。
我撑起身子正要过去,却感觉手腕一阵疼痛,低头一看,许是翻滚中被物体划伤,腕上渗出一串血珠。
不愿让他看到我的笨拙和狼狈,我抬手在衣裙上胡乱蹭了两下,便向他走去。
他笑言:“我发现这河里的鱼颇有灵气,烤来给你吃。”
鱼很香,我也确实饿了,道了声谢,边吃边问:“你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吗?”
他思考了下:“也许是此处位于妖界边缘,灵气不够纯正,导致四周气流紊乱,不必太过担心。”
又道:“我们是朋友,不用言谢。”
“朋友?”我有些疑惑。
“是啊,”他说:“我们算是共患难的朋友吧?”
“当然!”
小主,
我有些兴奋,“朋友”二字与我来说十分新鲜,长久以来,我的生活虽说无忧无虑,可周围只有母后、姐姐、幽然哥哥和小夭他们,要么是亲人,要么是婢女,实在没什么像样的朋友。
只是一想到母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在外面已待了很长时间,便想要赶紧回去。
可是凝目四顾,我却发现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他也看了一会儿,朝东南方向指去:“要回家吗?应该在那里,不如我送你吧?”
我跟着他向前走去,一路上,微风吹拂,他的白色衣衫和我的红色裙摆不时碰撞在一起,我低头看着,突然感到那么的开心幸福。
只可惜那时的我还不明白,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没过多久,我们就已到了妖界的出入口。
我有些抱歉:“未得允许,我不能私自带人进来。”
他的眼神似有一丝遗憾:“我明白,你安全到家就好。”
我想了想:“五日后是我的生辰,你可以在河边等我吗?”
他眼睛一亮:“好啊。”
我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法阵,妖界大门便显现出来。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你说话要算数。”
我点点头,一直到宫内,脑中还浮现着他的面容。
忽地又想起,我们竟然连姓名都未相互告知。
不过不急,等生辰那日,我要告诉他我叫若欢。
我要告诉他,我便是妖界的小公主,大家都十分爱我,我有很多亲人,现在还有了他这个朋友,真是开心。
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
3
五天时间过得可真慢。
我眼巴巴数着,终于到了生辰这日早上,母后和姐姐为我穿上了一件火红的新裙,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像红蕊树的花蕊,热烈而明媚。
她们帮我挽起头发,插上发簪,我朝镜中望去,少女亭亭玉立。
母后夸道:“若欢长大了,更漂亮了。”
我伏在母后怀中,撒娇地说:“再大也是母后的女儿。”
然后问母后午宴中都有哪些人会来,有什么好吃的。
母后告诉我,因为妖界好久没有盛大的活动,所以借我生辰宴这次机会,主席上大将军幽然麾下的八大战将都会过来,另外还安排了副席,一些立过战功、受过封赏的将士也在邀请之列。
开宴的时刻就要到了,母后和姐姐拉起我的手,一起往宴席而去。
母后带着我在最高位上坐定,姐姐坐在略下首,她先举起酒杯,向我祝贺:“愿若欢年年如今日,快乐安康。”
我举杯饮尽:“愿姐姐也快乐安康。”
幽然哥哥站起来:“祝公主千秋万载,顺心如意。”
我答:“谢谢,”然后眨眨眼:“也祝幽然哥哥和姐姐顺心如意。”
姐姐的脸泛起红晕:“你这小鬼头。”
我还欲打趣,忽然一支羽箭挟着劲风从殿外激射而来。
幽然哥哥纵身抓住,厉喝道:“什么人?!”
却见一员小将冲进来,喊道:“报大将军,仙界派出近万天兵,已突破结界,正往大殿而来。”
母后立起来:“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能毫无声息突破结界?”
但现在不是解疑的时候,幽然哥哥和姐姐已带领将士们冲出去,母后欲让我留在殿中,但我哪里待得住。
只见殿外站着一个身披银甲,头带银盔的仙界将军,他的口鼻都在头盔之内,虽然话语听起来有些发闷,却还是字字清晰:“吾乃仙界太子玄齐,妖界之人速速受死!”
说话间他已飞身而来,幽然哥哥护住母后、姐姐和我,八大将围住玄齐。
那玄齐却并未落于下风,似乎只是顷刻之间,他疾速挥出两掌,震飞了大将寂风和落云。
然后脱离了包围圈,双手结印,只见一张紫色的大网现于空中,缓缓下降。
幽然哥哥面色一变:“玄齐居然学会了仙界失传已久的紫域光牢,我真是小看了他。”
他向玄齐冲去,那紫域光牢却突然收紧,将幽然哥哥罩住。
母后和姐姐各挥出一掌打向玄齐,他闪身避开,却听得殿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妖界将士且战且退,仙界之人已杀入殿外院中。
猝不及防之中,妖界将士纷纷倒下。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我还未从幸福中缓过神来,就目睹如此惨烈的战事,只觉得身体抖动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见玄齐以极快的速度飞至母亲身前,手中现出一把紫色宝剑,直指母后。
有什么记忆现于脑中,我还来不及思考,只是不由自主地挡在母后身前:“不要伤害母后!”
抬头却正对上面具后的那双眼睛。
啊,是他!
他见到我也愣了一下。
但剑却未停歇。
母后把我推到一边,就这么慢了一下,剑尖刺入母亲左肩。
只见丝丝灵气从肩头伤口溢出,这剑的杀伤力竟如此之大。
母亲冷笑了下:“早听说玄齐天赋异禀,想不到居然获得了上古神剑‘鸿渊’,还真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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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欲向玄齐攻去,却发现左臂竟然抬不起来。
玄齐道:“鸿渊是神剑,更是妖族的克星,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千年前仙界战神造出此剑,在那场仙妖大战中,父王便殒身于此剑。
此时恨从心中来,我欲上前,却被母后挥退。
幽然哥哥望见这边情况,大喝一声,浑身暴涨出数丈光芒,终于脱出了紫域光牢,却无奈仙界士兵太多,一时过不来。
母后突然大声说:“若离、幽然,今日已是生死存亡之时,记住我对你们的嘱托,保护好若欢!”
我想说,我不要保护,我要和亲人们生死在一起。
却只见姐姐和幽然哥哥且战且走,渐渐来至母后身边。
母后凝聚起浑身力量,重重拍出一掌,把玄齐震开数丈,而后迅速在空中画出一个法阵,冲姐姐道:“你们带若欢走!”
同时向我身上打入一道符咒,我不知那是什么,也没工夫去管。
“不,我不要!”我大喊。
姐姐和幽然哥哥已带我迅速朝法阵飞去。
在最后的一刹那,我看到玄齐手执鸿渊,朝母后刺去,我一阵心神激荡,刹那间想明白了好多事。
原来他一直在骗我。
从发现我是妖界之人就想利用我,所以他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隐藏自己的宝剑。
发现我用血居然能开结界,便攥住我的手腕,取到了血。
他猜到了我身份不凡,在我生辰这天突然袭击,因为将领们都在殿中参与宴饮,他们击败护卫结界的妖军变得十分容易。
而又因为将领们脱离了军队,孤掌难鸣,他们利用己方人多将妖族骨干力量一举击败。
虽然这里漏洞颇多,但他胆大心细又灵力高强,居然办成了。
我吐出一口血,我好恨,好恨,我要找他报仇,他杀了妖界这么多人,我要杀入仙界!
所想这么多,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我只觉法阵突然一阵晃动,定是开启法阵的母后有难!
我想挣扎,却脱开了姐姐的手,晕了过去。
4
再次睁眼,我发现自己落在了一条河边。
我头脑一阵恍惚,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觉得头很痛,脑中只有一句话——“你们带若欢走!”
若欢是谁?是我么?我要做什么?
对,我好像要去仙界,去仙界做什么呢?
想不通,莫不是我同仙界有什么联系?
我走走停停,浑浑噩噩,路边遇到一个老大娘,她问我:“闺女,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我说:“我想去仙界。”
她呆了一下:“仙界,那不是仙人们的住所吗?那是咱们凡人能去的地方吗?”
她上下打量我几眼:“你有家人吗?可是跟家人走散了?”
家人?我一想便一阵头痛,而且这里是凡间吗?我不由得捂住了头。
大娘看我的样子,拉住我的手:“不如先去我家吧,先吃点饭。”
“不,”我抬头,“我要去仙界。”
“哎呀,你这闺女咋这么倔,去仙界,我可不知道咋去,这样吧,再往前走三十里地,有一座明月观,我听说那里有修仙的道士,你可以去问问。”
我谢过大娘,走了近一日,见到前面有一座大山,山上建有一片房屋,灰瓦白墙,十分肃静,这就是明月观吗?
正要向山上走,道旁忽然现出两人:“敢问姑娘,可是要上山?”
我说:“我想寻求上仙界的方法。”
两人道:“我等日日修炼,尚且不能窥得成仙的法门,姑娘要找上仙界的法子,恐怕是无能为力。”
正说着,旁边忽然一道清雅的声音响起:“小丫头要上仙界,口气倒是不小。”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须发皆白的长者,腰间佩戴一枚玉牌,上刻“静航”二字。
那两人一脸惊愕,深深下拜:“参见静航真人。”
我问:“你能带我去仙界?”
那静航真人道:“我本云游在外,近日突然算出一有缘人将到访,便急急回来,想必有缘人便是你这小丫头了。”
他凝目注视我半响,只道:“奇怪。”
“奇怪什么?”
“你身上隐隐似有灵气,但是仙是妖,我竟看不出。你从何处来?家在哪里?”
“我一想便觉头痛。”
“既如此,那便不要再想了,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我想起那句“你们带若欢走!”
我只记得这一个名字,便说:“我叫若欢。”
“好,若欢,你我既是有缘,便随我上山修炼吧。”
“你能带我去仙界吗?”
“一切随缘而定,顺其自然。”
我一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随他而去。
耳听得山下那两人说道:“想不到这姑娘竟有如此机缘,能跟随静航真人。”
“是啊,听说真人一直在外云游,百年间都没回过明月观,今日你我能见到,真是三生有幸。”
静航真人收了我做弟子,但他喜好清净,我与其他弟子接触较少,日子简单而平静。
小主,
只见静航真人发过一回怒。
那时我听说仙妖展开大战,妖界王后战死,将士死亡殆尽,部分妖族逃至人间,各处修仙之人正打着除妖卫道的旗号搜寻并剿灭妖族。
但当静航真人听说自己的门派也要除妖卫道的时候,罕见地发了怒。
他将掌门和几名长老叫来,问道:“我派的宗旨是什么?你们可还记得?”
掌门冲静航真人一揖到地,说道:“是守正击浊,扞卫道法。”
“何谓守正击浊?何谓正?何谓浊?”
掌门沉默了一下,道:“真人,现如今妖族四散逃逸,作乱人间,正是浊。”
“错,我们应该扞卫的是天地间自然的运行法则。
天地初开,孕育出仙、魔、妖、人四族,四族皆是感应天地灵气而生,各有各的生存之道。
只不过仙有仙法,魔有魔力,妖有妖术,而人只会运用工具,逐渐沦为弱势一方。
仙、魔、妖三族大战数次,仙族略占上筹,世人慕强,便一直觉得仙是正道,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妖、魔便是祸害,做什么都错。
其实不然,仙、魔、妖、人遵循各自的道,互不干涉,方才能组成天地大道。
天地大道只论善恶,不论仙、魔、妖、人,只要其不欺凌他人,不干预正法,便是善,反之,即使是仙人,如若为了一己私欲而作恶,也依然有理由诛之。
妖界已平静千年,现因仙族追杀而不得已逃亡人间,你说他们在人间作乱,可有证据,还是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妖,便认为他们在作乱?”
掌门已是一头汗:“我并未查证。”
“那你便去查证,助善除恶,守正击浊,不然,仙妖在人间互战,最后人间怕是要沦为炼狱。”
掌门又是拱手一揖,带着长老们去了。
我觉得真人的解释很是新鲜,是啊,如果仙、魔、妖、人都在自己的世界中发展,道并行而不相悖,那不是挺好的吗?
但我并未深究这个问题,我还是先练好本领,去仙界找寻自己才是我的道。
不过说来也奇怪,虽然师傅改进了修习规则,但近来却总觉得遇到瓶颈,无甚长进。
向师傅询问,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说我体内似有一道禁制,阻碍了修习,他想破除,但这禁制十分强大,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在修习的同时更加侧重于剑法的练习,这也算是另辟蹊径吧。
5
转眼间来到白云观已是半年有余,一日师傅回来时带回一个少年,我抬头一看,却猛地觉得头剧烈一痛,几乎立身不稳,那少年反应很快地托住我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待头痛过去,我才能仔细看那少年,只见他长身玉立,眉目英挺,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异常而又脉脉含情,让人见之忘俗,竟是这样好看的人,可我为什么一见他便觉头痛呢?
我问他:“你我可曾见过?”
那少年道:“师姐观之可亲,之前却无缘认识。”
“师姐?”
师傅笑道:“我看你们俩也算是有缘,若欢,这是韩冉,我也不知你们的具体年岁,先来后到,你是师姐,他是师弟,以后你们便在一起修行吧。”
按照师傅的吩咐,我带着韩冉来到他的房间,见他随身只带着一个单薄的小布包,便说:“我就在你隔壁,你要有什么需要便找我,好歹我也比你早来了半年。”
韩冉道:“是,多谢师姐照拂。”
说实在的,我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师傅这里素日冷清,突然来了这样好看的一个少年,可以和我一起修行,而且我还可以尝尝当师姐的感觉,一时之间很是兴奋。
但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韩冉这人,简直不需要照顾,他事事都能安排妥帖。
韩冉刚来第二日,我早上起床到院中,见他已经开始练习剑法,一招一式颇有法度。他身材劲瘦,出手大开大合,身法却又矫健灵巧,配上白云观窄腰宽袖的弟子服,倒很有些仙姿。
我起了好胜心,和他一起练起来,半个时辰下来,我已微微有些出汗,便收了剑,韩冉也收了剑,对我道:“师姐,我备好了茶水,在这里。”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树下小石桌上茶壶、茶碗一应俱全,待坐定后,韩冉为我倒好茶,我一口饮尽,茶水温度正好,入口微苦却又带着甘甜,恰到好处地驱散了练功的热气和疲累。不由地冲他笑道:“你想得可真周到。”
想起他的身法,又问道:“你跟随师傅之前曾在别处学艺吗?”
韩冉道:“之前的事我记不清了,我最早在栖霞观跟随清月道长修习,恰逢师傅有一日去栖霞观找清月道长下棋,见我有些根骨,清月道长也想让我的修为更进一步,便让师傅带我来了明月观。”
“你也失忆了?”我有些惊讶。
“什么叫我也失忆了?师姐你也是这样吗?”
“是啊,不过没关系,师傅说有缘自会明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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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冉道:“是,万事随缘吧。”
就这样过了几日,都是我和韩冉在修习,却没见到师傅,我问韩冉:“师傅呢?”
韩冉道:“听说仙族和妖族余部在墨岩山一带激战,导致山石崩塌,海水上涌,周边村落一些百姓因此受灾,师傅赶过去救灾了。“
我道:”仙族和妖族战来战去,也不知为着什么,仙族不是以拯救世人为己任吗?因为大战导致百姓受难,这也是仙族应为的事情吗?
韩冉道:“可能目前仙族的第一要务是诛杀妖族吧。自古仙妖不两立,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可一时也难以反驳,提起仙族,想到自己本是要去仙界,既然仙族现在在人间出现,我何不也去墨岩山呢?或许能找到和自己身世相关的线索呢。
我把想法跟韩冉说了,他说:“师傅不是让咱们在观里修行,不能随意外出吗?”
我说:“是我要去,师傅回来你帮我解释一下就好。”
韩冉想了想道:“那也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可以保护你。”
我愣了一下,自我失忆以来,其实一直在寻找恢复记忆的方法,除了知道自己想去仙界外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心里非常孤单、难过。师傅虽然教我本领,但我一些细微的心思他是难以发觉的。现在突然有人说要保护我,与我同行,我心中很是温暖。
于是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用了些饭,韩冉召唤出一柄剑,便欲御剑往墨岩山去。
我叫道:“等等。”
韩冉奇道:“怎么了师姐?”
我只得道:“我还不会御剑。师傅的修习之法我总不得要领,进展缓慢。“
韩冉微微一笑:“没事,师姐,我来带你吧。”
我跳到他的剑上,他便稳稳地起飞了,飞到高空之中,只见地上的景物变得越来越小,风从耳边经过,让人觉得畅快无比。
不过时间一久,我毕竟功力尚浅,有些支撑不住,便拉住了韩冉的衣服。
韩冉道:“我看下方似有一个市集,咱们下去休息一阵吧。”
这正合我意,到了市集,韩冉找到一个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又吩咐小二给我打来热水,让我歇息一阵。
我二人各自回屋。
我刚打坐调息了一阵,忽听得窗外人声鼎沸,掺杂着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韩冉在外敲门,急切道:“师姐,似乎有妖兽在外面。“
我赶紧开门,和他一同来到街上,只见一头黑色巨兽正在街上奔驰,巨爪一落便能压死一个人。
韩冉迅速奔至妖兽身前,双手结印,顷刻间幻化出一个法阵,向妖兽击去,妖兽猝不及防,歪倒了一下,韩冉持剑进击,与妖兽缠斗在一起。
我也挺剑上前,欲助韩冉一臂之力。
韩冉急道:“师姐你退后!”
他右手持剑,左手奋力一击,那妖兽皮糙肉厚,又有了防备,韩冉打在它身上也没有太大影响,反而一爪朝韩冉抓去,登时韩冉肩头鲜血淋漓。
妖兽又向我攻来,我功力较韩冉更浅,虽勉力抵挡还是被妖兽攻至身前。
不料那妖兽突然停下,鼻子朝我轻嗅几下,忽然眼睛似乎迸发出异彩,围着我绕了几圈,又用头来拱我,却一下把我拱倒了。
我从地上弹起,眼看韩冉受伤,虽有些害怕,还是持剑指向妖兽,那妖兽却冲我“呜呜”低吟,仿佛委屈,又仿佛撒娇。
韩冉道:“它好像认识你。”
我想不出在哪里见过这巨兽,韩冉与我并肩站在一起,欲再向妖兽发起攻击,那妖兽向我走来,见我运力又想刺他,忽然又“呜呜”两声,变成巴掌大小,朝我怀中一扑。
我下意识抱住它,它便用头蹭了蹭我,湿润润的眼睛抬头向我看来。
这巨兽一开始看着凶猛而让人恐惧,现在一下变这么小,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可爱,一时之间无法再下手伤害它。
我求助地看看韩冉,他笑道:“倒不知该怎么处置它了,咱们先带它回客栈吧,免得伤到更多人。”
到了客栈,我把妖兽放到地上,它便往我脚上扑。
我无奈道:“你乖一点,我还有事做。”它才又委委屈屈地趴在床边。
我往盆中倒了点温水,对韩冉道:“把伤口处理下吧。”
他点点头,欲从肩头把衣服褪下来,却不由得“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