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功名利禄来煎人寿

是日一早,濮阳家的匆匆进府请徐王妃的安,说是郑娘子来访。

自俞珩回府后,便以自己得了冻疮,足疾加重为由一律不见客。

但因郑娘子是太妃的娘家亲戚,濮阳家的还是进来回了话。

徐王妃还在梳妆,甚至内房的幔帐都还没挂起,一派慵懒景象。

濮阳家的不知王爷是不是也在,故回话时眼睛都不敢抬。

“她只说有要紧事儿,事关王爷,要亲自进来才肯说。”

徐慕欢手执一柄小小的麈尾扇,悠闲地扇动,说:“这府里没什么事比王爷的身体要紧。”

“你客气些将她劝走吧。”

濮阳家的刚要走,慕欢又叫住她吩咐道:“她若是改道要求见太妃,你就说太妃因为王爷的病上了火,家里如今不管什么事都得瞒着老太太,不能火上浇油。”

做戏做到底,徐慕欢这几日打扮得也十分素净。

盘了头后也只簪了两朵垂珠的白玉牡丹,一侧鬓边戴了两把象牙梳篦,一对白玉葫芦的耳坠子。

额未饰花钿,颊不饰胭脂,只唇上匀了薄薄的口脂。

侍奉妆罢,一众女使、丫头开始洒扫卧房,慕欢便往抱厦里的小书房去。

俞珩还在里面看书早读,手边的案上搁着几页练字的纸。

“这几日你装病在家,以前的好友同僚躲之不及,一个登门报信的都没有。”

“平日里不怎么往来的,倒络绎不绝地敲门来。”

俞珩眼睛不离书,自嘲地说了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么。”

“比喻得不恰”,慕欢拿起那几页纸浏览。

“疏远你的人有,亲近的人也不少,这怎么算。”

俞珩合了书,答:“我算个烫手山芋,捧着嫌扎手,扔了还可惜。”

慕欢忽地在那几页纸里看到一张,上面列了好几条罪状,似乎是这段日子不少言官御史参他的。

她拎出那页纸不无顽笑地说:“若是请郑娘子进来,你这张纸上又要新添一两条了。”

“我告病在家躲着就是为了避嫌,方便他们参我,不然他们拉着我闹到陛下面前去,我肯定要辨白。”

“再吵嚷动起手来,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帮文官多能打架,我再吃了亏。”

俞珩如今在外人眼里全然没有功臣的风光模样,终日龟缩在府里躲言官的骂声。

而且每传出某人参了他一个新罪名,王府就放出风说长宁王病又重了。

三日前还仅是病情加重,今日就变成下不得床了。

愈发像是长宁王被他们参得躲在府里无计可施,且瑟瑟发抖到了郁郁不起的地步。

慕欢手扶上他的肩关切地问:“那你可有打算?”

他也不答,只一副不怕天塌的样子,反问道:“娘子担心了?”

慕欢知道,外头的许多事儿他都不宜讲太明,只撇了下嘴说:“我是担心——”

“担心圣上因为你劳神。”

俞珩抚着她的背说:“大不了把我一撸到底,贬在家里不用。”

“若真只这样,就是阿弥陀佛了。”

他开始翻旧账,“你忘了之前嫌我少领一份差事赚得少?每日在我面前把算盘拨得叮当响。”

俞珩是开玩笑,这番话却在慕欢心里泛起了苦涩。

她淡淡地瞥了眼那几页纸,说:“以往什么苦日子没过过。”

“李贺有句诗,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可我倒觉得,既是功名利禄,也煎人寿才对。”

俞珩想逗她展颜,揽腰在怀,悄悄地说:“我看娘子擦这得月斋的口脂看惯了,买不起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