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城西回来的当晚,肖家的秦夫人带着芝兰来府上,慕欢知道她是来宽慰母亲的,特地吩咐眉生和月蔷用白豆蔻煮水招待,天色不早了,若是喝茶夜里难安眠。
一屋子亲近女眷,说话自然无遮拦,两位母亲上首座,慕宜窝在佟夫人膝下,枕着她的膝头,芝兰和慕欢坐在一处,对面是满脸泪痕不言语的慕和,慕礼挨着慕和,一直抚她的背宽慰。
秦夫人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也别哭,祸兮福所倚,这就是好事,我令人打听了,说是那小贱人的亲兄弟在外赌,借了利子钱,还不上了便跑到城西去哭闹求他姐姐。”
“彭氏哪有那么多银子,通家也凑不齐,就想到给尤家说亲的好处,这个尤长志娶不到好人家的娘子,都知道他是个扶不上墙的主儿,尤家看中大姑娘温和好欺负,出身又好,答应了彭氏一旦事成就给她一大笔银子,这贼妇生了侧心,三番五次的来叨扰你们。”
“本来徐乔夫是不同意的,可耗不过慕和年纪在那,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又软语哄骗,这才撒手不管,送到你们家的聘礼那也是克扣过的,听说尤家这会子在城西闹呢,要么要人,要么要钱!”
“他们不会来抢人吧?”慕礼担忧的问道。
佟夫人和秦夫人相视一笑,回道:“三姑娘你放心吧,他尤家不敢,这会子只去闹彭氏,她若是敢来抢人,自去府衙告她作乱主家,强抢民女,你父亲是学台也碍着名声,只是可怜了你姐姐,本应该有一个好人家相与。”
秦夫人叹了口看着慕和,自己也拭了拭眼泪。
慕和拭干了眼泪,看着几个妹妹,颤颤的说道:“我如今也无所求,官宦人家是配不了,只是连累她们也找不到好人家,和离后那彭月薇更是一分钱也别想让我们见。”
“一家人,血浓于水,我们也不能看着你跳火坑”,佟夫人说的干脆。
秦夫人看着慕和问道:“大姑娘,你可愿意低嫁些?哪怕是个普通门楣,过些普通的日子?”
慕和连连点头,无一丝的疑虑,“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安稳度日,那尤长志尚未娶妻,听闻就已十几房妾室,我也想忍了,想着聘礼接济娘家,可是一想到他买了园子来养了一群娼妓作乐,实在忍不了,不想这一辈子就这么浑噩过下去!”
秦夫人又得了佟夫人的示意,继续说道:“我府上有一远房亲眷地处徽州,是你母亲的老家,做布匹生意的,你母亲也有听说过,他家长辈见过你的绣品,颇为赞赏,若是你愿意,我倒是能牵线联姻,只是布商之家配你官宦之后,难免委屈你。”
慕和似乎是溺水中得了浮木,脸上有了笑意,随即却又凄楚起来,“可我远嫁了,这个家怎么办?”
秦夫人安抚道:“赵家自会下聘,算是能接济你娘家,凭出身你嫁过去之后也会高看你,最主要的是婆家父母心地良善,而且你母亲老家几位舅父尚且在世,知道你过的好坏也有个照应。”
慕和点了点头,起身拜过秦夫人,“夫人恩情慕和没齿难忘。”
“别多礼”,秦夫人赶紧让芝兰扶起她,“我与你母亲的情分,视你如亲生,可不得生分了。”
厅堂之上总算是有了笑意,慕欢也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这一日的水里火里,刀山箭雨,大姐这一处悬起的石头,总算是在悠来悠去后稳稳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