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不可以。”他说,“反正……”
他顿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而道:“别说猫啊狗啊的,就算再多几个你,本少爷也照样养得起。”
明知道黎宵说这话是开玩笑,我还是觉得听着哪里别扭。
我说:“我可以干活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和其他人一样算工钱就好。”
黎宵没想到我这么较真,愣了一下,还是不在意地笑了:“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一样……”
他没有往下说,也许是因为看见我的神色不对。
“你这脾气,也就是本少爷懒得跟你计较。”
黎宵叹了口气,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小声嘀咕了一句:“手挺软,脾气倒挺硬。”
我不吭声,任由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我的掌心和指节。
牵了这么久,少年的手倒是没那么凉了。
原本,像黎宵这般的出身,定然是养尊处优,没有干过一点重活,按理来说一双手自然是细腻光滑得很。
但仔细感觉一下就会发现,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茧痕,但依旧可以触摸到一些细小的划痕,大概是无意间划伤的。
我想不到做什么能留下这种伤痕,想来想去,大概还是跟那只花灯有关。
眼前闪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木盒,阿九先生恳切的话语依稀回荡在耳畔。
那是……他家少爷的一份心意。
所以会不会,那个盒子也是黎宵动手做的呢?
当真如此,这位大少爷的动手能力可是比我想象中要强得多。
“黎宵。”
“怎么了?”
听见我突然叫他,黎宵扣着我的手指一截截往上捏的动作一顿。
“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吗?”我问。
黎宵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什么做什么?”
“就是,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成的事情。”
真的问了出口,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像就是梦中那名酷似黎宵的少年询问喻轻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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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那个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晕眩感所击中。
现实和梦境彼此倒错,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风景,随着忽然吹过的一阵夜风掀起丝丝涟漪。
我怔神的功夫,黎宵也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不知道,也许就和现在一样每天混吃等死吧。”他一派无所谓的语气。
我却有些惊讶……混吃等死,原来这就是黎宵对于自己现在生活的全部概括吗?
“你家里人不会有什么想法吗?”我不禁有些好奇。
按照之前听到的说法,黎宵的父亲很是严厉,应该不会由着儿子的性子乱来吧。
黎宵听到我提到他的家里人,蹙了蹙眉,又有些不屑地笑了。
“家里那个老头子更是巴不得我再没出息些,最好是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什么都不干,这样他还能省心些。”
黎宵直接掠过了自己的母亲。
我想,他口中所谓的老头子应该就是黎宵的父亲了。和之前听说的一样,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
“不说我了,没意思。”黎宵撇撇嘴,转而将问题原样丢还给我。
“你呢?以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攒钱。等攒够了钱,就给自己赎身。”我说。
“这样啊。挺好的。”黎宵附和着,想了想又道,“如果,有一天你赎了身,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月光不知何时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了头,银色的光辉轻柔地洒落在少年的身上。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不解地重复着他的话。
“就是说——”
黎宵沉吟着,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我难得看到他这样字斟句酌地说话,一时还觉得有些新鲜。
“有想过以后自由了回家去看看吗?”
不知道为什么,黎宵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应该不会吧。”
我摇头。同时感觉到交握的手掌放松了一些。
“为什么?”黎宵追问道,见我疑惑地盯着他看,忽然像是嗓子不舒服似的轻咳了一声。
我知道他这是老毛病了,也没有在意,只是如实回答说:“我不记得家是在哪里了。”
除了是在南方,和不起眼的村落名称,其余的一概不知。
“而且——”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里就算回去了,那里其实也没有我想见的人了。”
黎宵听到这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里头有讶异,有同情,也有怜悯。
“你该不会是……”
他正要问些什么,余光像是瞥见了什么,又蓦地闭上了嘴。
我明显感到身旁黎宵的身体像是僵硬了一瞬,握着我的手掌也同时收紧。
我被攥得有点疼,疑惑地跟着看过去。
这时才发现,原来弯弯绕绕、走走停停间,我们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处幽静漂亮的府邸前。
粉墙绿瓦,朱红色的大门前,两只威风凛凛神态生动的石兽各居一侧,在垂挂的红色灯笼的映照下,简直是栩栩如生。
——这都不是主要的。
最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此刻那宽敞的门廊之下,正静静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男子无声无息地朝这边看过来。
那双漠然观望的眸子中,竟是同样隐约浮动着一丝碧色。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