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想,如果有机会回到那个梦里,如果,我能够从那具身躯之中发出自己的声音,我一定会告诉她,就像师姐那时对喻轻舟说的那样。
——都是一样的,对我来说,师姐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一样的。
只可惜,我并不知道回去的方法,就算回去了,也不见得能够有机会把现在心里想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而喻轻舟呢……
那时的他犹豫着没有开口。后来的事情,我也不得而知。
但若是这喜帖上写着的喻轻舟就是我以为的那个人,那么他到头来终究还是辜负了师姐。
如果是那样的话,师姐呢?师姐现在又是在哪里?是生是死,是否还算安好?
——对了。
我脑中有灵光闪过,如果明天喻轻舟成婚,作为师姐的她应该会受邀来观礼……那样的话,我就很有可能会亲眼见到她了!
不是借喻轻舟的眼睛,而是用我自己的眼睛,堂堂正正地站在师姐的面前……就算她不认识我也没关系,就算她看不见我也没关系。
我是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她一面,看看她如今的样子,是否如我记忆中一般地飒爽美好。
我强忍下心头的激动,试探着询问男子,能否把我一起带去明日的婚宴。
虽然此时此刻,我不知为何像是被困在了这个屋子当中,但我相信作为屋子的主人、同时也是拥有国师头衔的人,对方一定可以帮我。
一直安静聆听的男子却在此时抛出了一个问题,他说,为什么呢?
他直视着我所在的方向,目光仍如先时一般地温和沉静,里头却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是啊,为什么?
我激动的心情随着男子的疑问冷却下来一些。不错,就算对方确实有帮忙,他又凭什么要帮我?
就算在我的眼中,他几乎就是兰公子的化身,可他毕竟不是本尊。
对这个人而言,我是什么?一个鬼魂?还是一个幻觉?
虽然,他似乎能够一眼看出我的来历,但说到底了我们也就是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
——他凭什么?
——我又凭什么?
“你好像误会了些什么?”男子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支起下巴,靠在面前的几案之上,随着他探出的身子,那墨一般的长发也便自然而然地垂落在他身侧的桌面,绵绵密密,扣人心弦。
与此同时,我也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地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拉扯着,来到了几案的另一边。
我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侧的脸颊就被男子伸出的手轻轻捏住,随即看到面纱上方露出的那双漆黑瞳眸微微弯起,形成一个略带狡黠的弧度。
“呀,可真软啊。”
我这下是完全愣住了。
一时不知道是该先惊讶于男子能够触碰到我这件事,还是对方竟然用和兰公子极为相似的嗓音说出了这般……这般多少有些轻佻的话语。
要是同样的动作还有话语放在黎宵的身上,就毫无违和感可言。
但是换了兰公子来做——不,就算仅仅只是一个和兰公子很有几分相似的人来做,也很让人觉得奇怪。
莫非,不仅是那个叫黎念的少年,就连眼前之人其实也是兰公子和黎宵的在我头脑中印象的结合体?
“不是哦。”男子笑笑,“本人可是和姓黎的家伙没有一点关系,嗯,严格来说,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毕竟在我心里排名第二讨厌的就是黎这个姓氏了。”
讨厌……姓黎的?
我不确定男子所说的是不是我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如果是那样的话,刚刚离开的那个少年,不就是姓黎吗?
……既然讨厌,为什么要成为对方的臣民?还有,我也记得那个少年说过,是因为有国师在其中相助的缘故,他才能顺利成婚。
为自己讨厌的人牵线搭桥,助对方完成心愿,根本就讲不通啊。
“这个嘛——”男子笑容不变地说道,“自然是因为我更讨厌排名第一的喻字啊。”
“喻……字?”
小主,
有什么东西在心头一闪而过,因为太过迅速而没有能够抓住。
另一边,男子贴心地为我解惑道:“就是喻轻舟、喻道长的那个喻呀。”
他说着伸出白皙的指尖在空中勾了勾,萦绕在昏暗光线中的白色烟气随之游走,不多时便在虚空中呈现出一个软绵绵的喻字。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该说,果然不愧是在梦中。
不然又怎么会看到听从人的指令行事并且在虚空中久久停留不散的烟雾,就好像乖巧的小猫小狗一般。
我看得入了神,想要用手去触摸那悬浮的烟雾。
更加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烟雾组成的字符就像是忽然活过来一般,在空中晃晃悠悠地朝我飘了过来,远远看着,宛如一只翩跹的白色蝴蝶。
那只白色的蝴蝶飞得近了,便绕着我一圈圈地上下翻飞。
我自己都没看见自己的手放在哪里,就感到柔软像是棉絮般的触感倏忽从我的指尖掠过,然后蝴蝶便呼啦一下散成了一缕缕缥缈的烟雾,继续袅袅地向着屋子上方的房梁的阴影处飘去。
我盯着烟雾消失的暗处看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然后便对上男子微笑的眼睛,他的眸色很深,目光却很清冽,像是月光下的幽幽潭水,风过处,带起丝丝的涟漪。
虽然是带着几分打量的笑容,但看着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就像是和气的大人在看着懵懂的孩童时,常常会显露出来的那种带着善意的饶有兴趣的注视。
而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被那样的目光看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想,大概是因为自己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刚才被对方看了个一清二楚的缘故。
——可是,真的就是很神奇啊。
我忍不住在心中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