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对眼前的景象越发疑惑的当下,蓝衣少年终于放下了置于额头的手掌,抬眼直视着不远处的国师,道出了他此行真正的由来。
“我很好奇——”少年缓声道,“您为何要帮我?”
看不清面貌的青年在面纱后轻轻地笑了,这笑声显然令少年感到疑惑,甚至是不满。
不过,少年还是竭力按捺了下来。再开口时仍旧如先时一般地恭敬克制,只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迟疑。
“不知您为何发笑?”他问。
“鄙人只是在想——”
男子温和的嗓音传来,带着清浅的笑意和淡淡的疏离之感。而我越听越觉得那就像是记忆中的那个声音。虽然嗓音有所差异,但那说话的语调和节奏,实在是太像了。
“陛下是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有所疑问,还是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隐忍不发?鄙人斗胆猜测,是后者。”
男子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他的视线在那一个瞬间竟像是穿过少年,与少年身后不远处漂浮着的我对上。
我一惊,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脑袋,努力将自己团成一团,小心地藏到少年的背后,只扒着少年的胳膊,从后头勉强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向外张望。
——好在,男子的目光并没有跟随我的移动而发生变化。
我于是暗自舒了一口气,心想方才的对视应该只是一种巧合,否则一路上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包括近在咫尺的少年,怎么会没有一个发现我的存在的。
我现在的状况,说白了非人非鬼,连我自己都说不好算是个什么东西,真要看见了,恐怕也会被当成妖魔鬼怪给处理掉吧。
正在我想入非非之际,男子和缓的话音再次响了起来,说得却是:“陛下可知,好奇心有时是会害死猫的?”
话音刚落,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充斥着整个空间。仿佛正有一张无形的弓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地绷紧了,而闪着寒光的锋锐箭头正直指房间里的其中一人。
只等着一声号令,某双看不见主人的手便会在瞬息之间送出那致命的一击。
——但一切终究没有发生。
寂静中再次响起一道笑声,这次发出笑声的人却是那蓝衣的少年。
他笑得十分开怀,甚而连那张阴沉沉的面孔,都变得有些开朗起来。
蓝衣少年说:“国师可真是会说笑,只可惜,孤不是猫,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死去。不过,既然国师不想回答,便也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
说着,少年上前两步,将一张红色的帖子放在面前的案几之上。
“其实孤亲自来此走一遭,主要还是为了请国师出席孤的喜宴。毕竟没有您的撮合,孤这位即将过门的妻子只怕还不愿留在这个地方,相信他也一定很高兴能在婚礼上见到您这位媒人。所以,您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呀。”
少年加重了最后了一句,几乎是一字一顿。
他说罢,也不等对方的答复,便径自走出了竹屋,留下满室空寂中被带起的微风搅动的袅袅烟气。
我眼见着蓝衣少年快步走远的身影,下意识地往前几步,却在门口处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当了回来。
我一愣,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虚空,门外的景色无遮无拦地落在我的眼中,我看得分明,身体却无法再向前分毫。
我倒退着漂浮几步,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刚好就和屋子里巍然不动的男子对了个正着。
这一次,我的跟前已经没有了别人。
烟气缭绕的寂静室内,余光中,露出喜帖鲜红的一角。风微微吹动,我似乎隐约看见请帖上龙飞凤舞的一个黎字。
待要再去仔细看时,一直看着我的男子忽然开口了。
“是你啊。”他说。
那种熟稔的口吻,一下子将我的注意力从喜帖移回到不远处的男子身上。
我有些不太确定地看向后者:“你……居然看得见我吗?”
男子点了点头。这还是我进屋以来第一次看见对方有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心下的惊诧登时又增加了几分。
“可是他们……还有刚刚的那个谁……他们都……”
意识到对方看得见我,而我却对自己线下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禁有些紧张地语无伦次起来。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男子轻柔地接过我的话头。
明明中间还隔着一层面纱,我却好像已经能够看见遮掩在后方的面容……那是记忆中兰公子微笑的面庞。
我……是有多久没见过了兰公子了?
——五天还是六天?
我记不太清了,却给我一种尤其漫长的感觉,远远地简直像是隔着前世今生。
我差一点没忍住哭出来。
……只是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要是真的不小心哭了,还能不能像平常那样流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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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男子却像是会读心一般,在我脱口而出兰公子三个字之前,率先开口道:“当然,我也不会是你以为的那个我。”
我激动的话音哽在嗓子眼,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只能茫然地重复着对方所言。
“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你,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