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战利品,即使如此,也是困兽犹斗。”
“你帮我看着,等打的差不多了,再叫我,我睡一会。”
她的话音平淡,但心却在颤抖,那些装备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神物,但是对她来说却是旧物。看到这些旧物,她的心中却有了一股难以言语的悲伤蔓延。
庆叔,武藏坊弁庆,一个非常自大自傲甚至于狂妄的人。他出生时牙齿悉长,羹发垂肩,被他母亲以为是怪物,遗弃于山中,遂有小名为鬼若,大意是如鬼魅般丑陋。谁能想到他长大后身体魁伟,劈力超群,剑术通天呢?
曾经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天下名剑。他的收集方式就是抢剑,因为动作迅速,身法鬼魅,丢刀人还以为是被天狗抢去了武器,所以他又有一外号为天狗。曾经收集过999把名剑,希望一千把名剑是一把好剑,最好是一把神器。于是有一晚在五条大桥上等到黎明,在困倦之时听到笛声而惊醒,却看到一个过路人身上有一把散发着金光的剑,以为是宝物。他出手抢了一次,却失败了。于是他拦住那过路人,逼其献上武器。那过路人却是不答话,弁庆大怒便与那过路人战在一起,可惜不敌被擒。后成为那人的家臣,直至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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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过路人便是她的父亲源义经,那把剑便是金缕重剑。后被他的父亲送给了牟庆。
庆叔是一个偏执的人,而且极度狂妄,很少有人喜欢他。但外人对他的评价不重要,重要的是牟庆其实是她的剑术老师。曾经她希望学奈良樱落的剑术,但是奈良樱落却并未教她太多剑术而是教她剑道,大抵是知道她一旦恢复了记忆,她的剑术造诣并不会差。因为她师承于最接近剑圣的牟庆,又有家传剑术加于身,并不缺一些剑术,反而缺的是对剑道的理解。奈良樱落那样的人做任何事都不是毫无凭据的,这一点了解的越多越让人佩服。她是懂他的。奈良樱落秉承的剑道在于藏精放拙,偏于守正反奇,靠着无与伦比的眼力和反应力后发制人。而牟庆的剑道在于霸道夺取,求奇反正,要快,要大,要沉,要让对手喘过不过气,是极致的进攻,两人刚好相反。
这两种剑道对琉璃都有非常重要的借鉴作用。
在剑道上最可惜的便是牟庆和巴,这两个悲情人物,是最有可能成为剑圣的人,可惜都被命运打败了。
现在轮到了田山重忠,从这一方面来说,命运反而很公平。
如果以此来说这公平是迟到的正义,那么琉璃会嗤之以鼻,田山重忠不会死于正义,他只会死于他曾经坚信的东西。如果那些东西代表正义,琉璃此刻就不会闭眼流泪。
迟到的正义从不是正义,迟到的正义本质就是将自己的仇恨寄托于他人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还是跨越时空的,那么还不如诅咒恶人在时间流逝中病死来的实在。
复仇是愚者的游戏,只是明知是愚蠢的,却又不得不做。她拿回记忆的那天起,就完整了的背负了这愚蠢的命运。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那些只能依靠后人的想象力活着的人,这条愚蠢的路她宫本琉璃终究踏上了第一步。
……
又过了一天一夜,琉璃睡了又睡,终于等到了田山重忠变成强弩之末的时候。
他毕竟是人,就算怪力无双,被包围,被车轮战似的消耗,一刻不曾休息,他也到了身体的极限。
他越是疲惫,越是接近死亡,他的敌人越是不敢掉以轻心,谁也不想被他拉下去陪葬。
他的坐骑三日月在悲鸣,它也感受到了它的主人今日难逃一死了。曾记否当年乱战之时,他扛着受伤的它过河追击敌人,谁能对自己的坐骑如此之好呢,那时的他是那么的豪放,那么的英雄气概。整个幕府都在传送他的美名,夸赞他为御家人之镜,是御家人的武魂。
谁能想到,曾经极力赞美他的人中就有今日要杀他的人呢?军阵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曾经都是他的战友啊。
明月高悬,他浑身染血,杀的双手颤抖,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当年牟庆的心情,巴的心情。
“我田山重忠没有谋反!”他仰天长啸,准备进行生命中最后一次反冲锋。他的这一声长啸将大军震的后退了一百米,并不是因为他的吼声有什么力量,而是他的话语震慑人心,都这个时候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这无疑是愚蠢的,但愚蠢往往也能让人敬佩。
但是三日月却第一次违背了他的意愿,带着他极速逃命。
夜是那么的深沉,它是漆黑的,风是那么的清冷,却能吹来鲜血的味道。
这就是战场的无畏与冰冷。
战场中敌我双方其实没有对错,这一点他很早就明白。就算他今日杀了围攻他的所有人,又能如何呢?没有意义的,更何况,他还做不到。
在夜色中他抱着三日月的脖子,在极速的颠簸中睡着了,他太累了,从没有这么累过。即使曾经遇到过更惨烈绝望的局面他也没有如此累过,是老了吗?还是自己的心在迷茫呢?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苍茫的笛声。
听到这笛声,他开始变的茫然,他以为在做梦,这笛声太过熟悉,熟悉到听到这笛声就想到了曾经的故人,曾经的朋友。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重忠兄弟,我每次累的时候都会吹笛子呢,但静总是说我吹的不够好,相比于剑道,对我来说,音乐到底是更加复杂了些。”
“我牟庆在力气上从没服过人,你小子还真是厉害啊,平日里切磋没什么意思,不知何时我们两来一次生死决斗如何,哈哈哈……”
“重忠兄弟,听说你鼓打的不错,明日家宴,静跳舞的时候,你来敲鼓打节拍如何呢?”
……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第一个杀进我家的人是谁,是哪个故人,没想到是你呢,重忠兄弟。”
“我早就想和你生死决斗了,我以为我此生没有机会了,没想到,还真有啊……”
“我的一生到此为止了,希望你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静和我的女儿。”
……
“田山重忠,你该醒来了,我不想杀你的时候,你还在做着美梦!”
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瞬间直起身子,惊讶的睁大眼睛。他从没有如此懈怠的时候,连敌人走到跟前了都毫无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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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些故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让他失去了警惕性,还是人在末路时的本能懈怠呢。
“刚刚是你吹的笛子吗?你是谁?为何会这首曲子?”田山重忠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看到琉璃拿着笛子,顿时有此一问。
“宫本琉璃!”琉璃平静的说着,她没想到在遇到仇人时会如此的冷静,竟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甚至心底还有一丝丝的紧张。
“你是……他的女儿?……你都长这么大了!”田山重忠没有惊讶琉璃为什么会活着,他几乎在听到宫本琉璃的名字时便知道了她是谁,没有琉璃想象中的犹豫和回忆,他唯一的反应竟是惊讶,甚至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吞吞吐吐的。
“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还抱过你呢……你拿回了记忆,你,回来了吗?”
“住口!”琉璃大声喝道:“我回来,是为了那些回不来的人!”
“你家的事,我很抱歉!”田山重忠叹了口气。
琉璃满含杀气的看着他,并不答话,但鸢尾花木却是激动起来。
“如果抱歉有用,你此刻就不会被追杀了,你听,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都是来杀你的人。而我也是来杀你的人。”鸢尾花木冷冷的说道,他已经出离了愤怒。
“你是……”田山重忠问。
“我是鸢尾家的。”
“鸢尾家吗?是老三的孩子啊,他竟还有后人留于世吗?你父亲是个不错的人,还请我吃过饭。”田山重忠有一瞬间的失神,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够了,我们不是来和你叙旧的,而是来杀你的。”鸢尾花木咬牙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动手?”田山重忠看似在和鸢尾花木说话,但却看向了两人身后的奈良寻。
“你只有一条命,你觉得先还谁的债比较好呢?”奈良寻淡淡的看着田山重忠,仿佛在看一个蝼蚁。
“容我交代几句遗言可否?”田山重忠知道奈良寻不屑对他动手,所以无奈的看向了琉璃。
琉璃冷冷点头。
田山重忠下马,以御家人最高的礼仪半跪在琉璃的面前,慢慢卸甲,“这甲这刀,是牟庆的,我想这世上最值得拥有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也算物归原主了。这些年来,他死时的样子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他是力尽,身受万箭,却站着死的。他是我的榜样,所以也允许我站着死吧。”
“人生真是一场轮回啊!”田山重忠卸甲之后,露出了精壮的上身,其上却是密密麻麻满是疤痕,如一条条蠕动的虫子。
“这双追云靴,是你父亲的,早年听你父亲说,是准备给你做嫁妆的东西,也还给你。我的三日月,随我南征北战,非常的傲,一般人降服不了,也送给你啦,希望你善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