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哪天他突然死了，就不会等尸体臭了才被发现。

宋若言被按着学过很多乐器，他自以为这也算是一技之长，但他没想到半路出家会这么挫折，光一个热身就能耗费他大半的体力，更别说后面正式开始的技巧等部分了。

除了程夏和，每个人都对他有着出乎意料的宽恕，在他龟速的进步下，大家像哄孩子一样表扬他，从来没有人会怪罪，会迁怒，会突然扇过来个耳光。

千胜的练习室很小很简易，却比宋氏的豪华大庄园更像是人间。

美中不足的就是程夏和。

不去深究真心假意，宋若言好歹也是被从小捧到大的，他所有的天赋都在学习和艺术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陶冶情操。

锻炼不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宋若桉给他注射的西地兰。

“哥哥总是像案板上的鱼一样，殊不知你这副任我摆布的样子会更让我欲罢不能。”

宋若言知道，宋若桉是想看他反抗的样子，当初那点夹竹桃虽然不致命，但是好像把他的脑子毒坏了。

西地兰这种慢性毒药放缓了他死亡的节奏，宋若言不想反抗，他确实也不想活，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偷来的，他应该替宋若桉去死。

但骨子里的骄傲还是让他想在死前，证明给程夏和这个天天跟姜致拌嘴的呆瓜看，只要他想做，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程夏和又一次朝他发了脾气，宋若言竭尽全力地忍耐着，一边给程夏和记上一笔，一边逼迫自己冷静。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程夏和灰溜溜地回来跟他道歉了，并且被南默硬拉着跟他握手言和。

宋若言没放在心上，队内合不合跟他没关系，他只是一个在安静等死的人。

宋若言必须承认，收起一身刺的程夏和很吸引人，尤其是跳舞的时候，灯光下，程夏和结实性感的肌理随着他的动作，像有流动光一样，充满了爆发力，野性又惑人。

可不跳舞时的程夏和，又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因为刚尝试着和宋若言相处，还总是不自在地脸红。

这个一米九的男生，莫名……有些可爱？

宋若言来了兴趣。

等死的时光是无聊的，何不给自己找点乐趣呢。

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写歌，一起出道，一起赶行程，一起迎接万千荣耀与大风大浪。

宋若言也是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有太多的共同回忆，这些片段会像胶水一样粘连，等到他想割舍的时候，已经渗进了血液与骨髓当中。

他真的动心了。

这太神奇了，宋若言以为他的心早就死去了，没想到还能复苏。

宋若桉却在这时找来了北京，并且很不巧地让程夏和等人撞见了。

宋若言久违地感到心虚，尤其是上车后，程夏和一路冷脸，他的心更加慌乱无措。

然后就是躲避、退让、保持距离，宋若言短暂地恢复了清醒，因为将死之人不配拥有爱情。

情感与理智在极限拉扯，他原本已经自暴自弃的人生，难得有了因为犹豫而痛苦的颜色。

所以，在程夏和鼓起勇气向他表白的时候，宋若言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像是扇在他的心上，卑微地祈求自己永远保持清醒。

他把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有生以来是头一回这么失态，情绪绷紧到极点了，像杯子里的水，表面曲张着，再多一滴就要整个溢出来了。

最后他哭了，哭得很难看，可程夏和却笑了，还不怕死地上前抱住了他。

程夏和说：“口是心非的人，只要抱一下就会柔和许多。”

就这样吧，宋若言想，他累了。

活着很难，但让他现在推开爱人更难，他愿意为了程夏和而放下孤身赴死的念头，等到几十年后共赴黄泉，也不枉来人间一趟。

这辈子他有留恋的人了，欠地府的那条命，还是下辈子再还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