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姝的眼神不免凝了凝。
“阎靳深说他这弟弟疯得厉害,今日一见,名副其实。”郁拾华冷淡道,在燕京妄图用珠三角的手段来处理事情,是想打京城谁的脸呢。
季清泠点头道:“施采很合适。”
施采……
喻姝眼底泛起几丝涟漪,这两个字,是她想的那两个字吗?
“嗯。就她。”郁拾华不置可否。
“阎家保他呢?”季清泠一点没拿喻姝当外人,母子两人完全走的是办事路线,全然不提感情。
“谁来保?拿什么保?”一提阎家两字,最近处于恋爱脑正盛的某人立刻想到了寻喻姝私聊的阎君合,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语气上就没那么客气。
为什么那么多男人想和他的女人私聊?
季清泠微微有些诧异,笑道:“我记错了?你和阎靳深关系不好?”
“他是他,他能代表阎家?”郁拾华忍不住语气泛冷。
季清泠瞥了眼儿子,又用余光打量着喻姝。
“随你吧,反正闹出动静来,阎家派来的和事佬八成是他。你且有心理准备。”
她翻看了下检查报告,确认儿子只是些皮肉伤外,便直截了当地和儿子借人:“她和我出来会,你不介意吧?”
错了。
他很介意。
郁拾华自打把喻姝放逐到‘边疆’历练后,每天时不时就在反省自己愚蠢打脸的决定。
好在他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今天把喻姝下放,明天又把人召回来。
去了就做出一番成绩,好歹收获点什么才行。
他也就一直忍耐着,同时期待她的成长,本以为到侯总那摊事已经是底线了,结果他的底线无下限地被拉低。
人半夜会偷溜出去见弟弟烧东西了。
人会在他精心安排的生日当天阳奉阴违去见外人了。
好在兜兜转转,他一出事,她还是慌慌张张来了。
这也导致郁拾华对肇事的司机,没有那么重的杀意,但凡这位替罪羊后头不自己上赶着找死。
季清泠着实没料到儿子真有点走火入魔的状态,明明前几年,还装着一副不在意的傲娇样子。
“去哪边说?”
喻姝同样震惊某人的‘不孝’,赶紧扬着笑脸问。
“一楼咖啡厅。”
季清泠无视了儿子写满脸的不高兴,越发肯定喻姝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两个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因为郁拾华的存在,走进了同一家咖啡厅,并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说起来,我们之间还没好好说过话。”季清泠自小长在高处,一身脾性论起来比郁拾华还要讲究。
不过托半辈子混迹官场的福,只要她愿意,看起来就能是个谆谆教诲、和蔼可亲的长辈。
“您说得哪里话。我何德何能。”喻姝自然晓得她的生平,撇开她是郁拾华妈妈的事实,也足够令她望而生畏。
多少人穷其一生,也只能在电视上和新闻里看见季清泠。
比如那本问世的法典,课题组负责人是谁?
只要有心,那些红头文件和决策里,永远不缺这位的名字。
“不要这样说。我儿子很喜欢你,说不定过一段日子,我们会成为一家人。”季清泠含笑抿了口咖啡,又将那块提拉米苏推了过去。
“你爱吃甜食,对吧?”
每句话都踩在喻姝的心尖尖上。
她的亲生母亲,从来不记得她爱吃甜的。
只记得她弟弟爱吃辣。
“谢谢。”她有点紧张,睫毛微颤。
季清泠是很喜欢与人玩心理战的,不过考虑到这位的身份特殊,她又是需要端庄形象的婆婆身份,不好太肆无忌惮。
主要还是影视作品里的婆婆形象太刻板了,不是拆散鸳鸯的,就是虐待媳妇的,正面形象太少。
她得好好维护。
“今儿…为什么去见阎仕淮?”季清泠问得温柔,听在喻姝耳边,却和打雷一般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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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了。
从病房里她说见到阎仕淮的那时候起,喻姝就有了如此猜测。
她毁约了,阎仕淮没道理不给个教训。
郁拾华这边至今还风平浪静,那么……季清泠成了最大可能。
喻姝眼底的光亮渐渐黯淡。
“您看到那些照片了。”她用了同样口吻的陈述句,轻柔而斩钉截铁,明明她该用疑问句的不是吗?
“嗯。”季清泠有点满意。
她最喜欢聪明的姑娘。
喻姝眸里弥漫上一层让人看不真切的雾气,扯了扯嘴角笑道:“您真的很好,很大方。”
“这是违法犯罪的行为。我身为法律工作者,没有道理被动摇。”季清泠并未细看那些照片。
不过那时的喻姝,才那么点大……
妥妥少女的模样。
她一想,心里就有了不算好的预感。
“您的每一句话,我听着都很感动。”喻姝面上无法控制地蔓延开几分悲凉,“只是显然大多数人,没有您的素质和涵养。”
一般当妈的,看到儿子中意的女人有那样一堆照片,能不破口辱骂的都是文明人了。
能做到季清泠这份上的,实在罕见。
“大多数人?你指谁?他的奶奶还是他家其他人?”季清泠说话没留什么余地。
喻姝这样的性子,不把话说透,她能一直拿着些套话客话和你敷衍到结束为止。
“都是吧。”
喻姝从未看到过眼前的路,她一直不知道路在何方。
她能做的,就是把控好自己,管住自己。
“你害怕了?”季清泠再问。
她得弄明白当年的事儿是完结了还是进行中。
“是。”
喻姝想不出自己勇敢的理由。
季清泠低眸用小勺子搅和了两下,有混沌的疑团从心底渐渐升起,嘴角蕴了一点怜悯与同情之色。
“那个人,还在纠缠你吗?”
此言一出,喻姝的心神彻底动荡了,不过她看起来很从容,那是她练习过很多次的场景。
总有一天,她需要面对审讯。
需要面对这一切。
“没有了。”
季清泠静静凝视着她,心下叹息。
或许物理客观上没有了,但精神世界,一直在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