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难,你与福宝陪我出去,辛苦叶岚留在宫中带着小丫鬟们听命伺候。”
说罢,沈凝酥转头望向叶岚:“你做事稳重,不会出什么乱子。”
“是,外头风大,也请小主等我去屋内取了披风来披上方好。”
三人行至朝云宫旁的弦月池,如今池中荷花已败,就连枯枝败叶也被宫人打捞得干净,墨绿色水面上唯有白茫茫的雾,曲折的桥栈上立有宫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在这灰蒙蒙的一片景色里倒也显得不至于太过冷清。
远处传来惊雀声。
“小主,这里光秃秃的有何可看,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自打入宫,鲜少见到这般景色了,望着这样迷蒙飘忽的团雾,总觉得自己仿若当年还未长大的孩童。”
这些话福宝不懂,清絮却听懂了,垂眸不语。
正沉凝着,听得身后有柔柔的声音响起:“沈才人雅兴,于此观冬日之景。”
这声线沈凝酥最是熟悉不过,她转过头望向来者笑笑:“齐韵姐姐。”
这一声姐姐,倒是将齐韵的思绪拉回了从前——很多年以前,她也是这般笑意嫣然地唤自己的。
“你一向是贪睡的,怎今儿个起得如此早?”
“昨夜洛妃传出有喜,这后宫中的女人能睡得着的恐也不多。”
“我一直以为你圣宠颇浓,是不在乎这些的。”
“说不在乎,可又有谁能真正放下呢?宫中嫔妃斗个你死我活,不仅仅是为了一己之身的荣宠,更是为了满门荣耀。”
齐韵笑笑:“妹妹一定有福,会儿女双全的。”
“只我一人儿女双全有何趣?如若我的儿女能与姐姐的儿女一同长大,正如你我过去一般,那才叫莫大的福气。”
听见这话齐韵神色只是淡淡的,似乎对生儿育女之事并不大在意:“一切皆听天命吧!只要我族平安,其余之事于我来说如同云烟。”
沈凝酥是知道齐韵心中的苦的,于是她遣退众人,拉着她的手,恳切地安慰着:“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放不下的事,割舍不掉的情,可是姐姐,我们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的,如若我家四哥在天有灵,自然是盼着你将日子过得红火,他才能安心的。”
齐韵闻言低头揉揉眼,将眼眶里快要溢出的眼泪不着痕迹地用手背抹去,勉强笑了笑。
这些话她从小到大听了许多,可心病难医,她又如何能轻易放下过往的一切呢?
为了不让沈凝酥担心,她眼角眉梢流露出温柔,道:“你且将心放到肚子里去,我既已入了宫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自然已明了许多。”
听了她的话沈凝酥放心地点点头,亦不好再多说什么,朝齐韵施施然行了礼:“皇上还在我宫中,此时应是起身了,妹妹先行告退。”
朝云宫内,梵昭醒来未见沈凝酥,于是赤脚往寝殿外走,可巧叶岚正指挥宫女换花房送来的新鲜藤萝,急忙跪下行礼。
“免礼,你家主子呢?”
“小主出去外头透气去了。”
“透气?怎的我在她宫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皇上说笑了,小主只不过是难得起早,想赏赏景。”
梵昭望着叶岚略微紧张的模样笑出声来:“来人伺候朕洗漱,你快去寻你家小主回来,朕要同她一同用早膳。”
叶岚快步沿着碎石小径走,远远地见福宝与清絮还有一名未认出何处宫里的婢女,一同站一盏落地宫灯旁,离宫灯约莫五丈远的桥上,是自家小主与另一位宫嫔,却因隔得太远一时未认出是何许人也。
待她走近又细看了看,才知沈才人身旁的佳人原是齐贵人。
眼看她两似是在商议要事,于是叶岚不敢贸然走近,只好站到福宝身旁低声问:“小主与贵人聊了多时了?”
“大概半碗茶的功夫。”回答了她的问话,福宝升起疑惑,“姑姑怎到这儿了?莫非皇上醒了?”
叶岚皱着眉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这可如何是好,也不能总叫皇上等着吧?
正犯难时,只见主子微微行礼道别了齐贵人。
回至朝云宫,梵昭已经走了,小宫女禀报说是长公主浑身发热、哭闹不止,希妃请皇上过去看看。
听完此话,沈凝酥忍不住咬住下唇,顾盼生姿的模样立刻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无限的落寞。
叶岚伺候着她往暖阁走:“小主,那早膳……”
“你们吃了吧!我没胃口。”
知主子心情烦忧,叶岚也就不再劝,轻轻朝小丫鬟挥了挥手,圆桌上纹丝不动的饭菜便被撤了下去。
她一边将大红袍换成了滚烫的水,递到主子面前:“小心烫。如今后宫接二连三传出有孕的好消息,若是小主也能尽早得一子半女,往后在宫中的地位也就牢靠得多。”
“我同你说句知心的话,虽说我年纪还不大,可也早已有了想为人母的想法,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听家里的姨娘们闲谈说,女人迟早是要走这一遭的,早点生养身子也经得住,若是年纪上去了才生,病痛总是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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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岚笑笑:“我之前在家时,也听得村里的妇人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有孕无孕全凭天命,我也不能左右一二。”
“小主此言差矣,若是皇上宠幸哪位女子的次数比旁人要多上许多,那该女子是否比旁人更容易有孕些?”
叶岚此番话一出,沈凝酥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她这是在点自己呢!先前自己担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就算是千方百计平分秋色又如何呢?后宫争斗的漩涡,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人。
心口堵着的那段忧烦之气忽然通畅了,她喝了一口水,悠然自得地吩咐道:“我近来万分疲倦,总觉得肩膀沉沉的,去吩咐溪华林的将汤泉收拾干净,晚膳过后我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