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得旁人提起江恙,花月吟竟有一瞬间失了神,以前她一心想往上爬,自打在王府做妾之后便独得恩宠,从不知世间男女皆难过情字一关,对于江恙多年来的照顾及爱慕,她从来都是安心享受的,如今陷入困境,方知男子真心不易得,若此番情谊长长久久,更是难于上青天。
“他现在还好吗?”
“仍是老样子,带着门派下的徒弟成日打打杀杀,旁的倒是一律不顾。”
“如此怎行,江恙哥早就过了成家的年龄了,你该多劝劝他迎娶一清白贤惠的姑娘,安心过日子。”
“他心中有所牵念,哪里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这一句话,令姐妹二人皆沉默了。
“我从家里带了些月饼过来,虽不如宫中的精致,也想姐姐尝尝。”花穗笑着将话锋转至别处。
“宫中糕点再好,也不如你做的让我喜欢。”说着,她捻了一丁点放入口中,“当日我被禁足未能亲自送你出嫁,许多话来不及嘱咐,不知你与他家相处如何?”
“他自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除了他父亲、祖母,谁敢说上他半句。如今他正宠我,旁人再瞧不上我,自然也不敢不敬。”
“如此甚好,我这一生,已被禁锢在这皇城之中,惟愿你能活得畅意自在。”
花穗垂下眼眸,心里觉着甚是怅然若失,自己不过离宫数月,夕日畅意张扬的姐姐竟也平添了许多哀愁。
此时钱锦橪抱了花月吟那只白毛蓝瞳的肥猫往里走,笑道:“这大猫胖得很,又不怕人,懒洋洋趴在那石阶上晒太阳。”
“喃喃,可想死姐姐了,快来让姐姐抱抱。”花穗亲昵地将脸颊埋进白猫的肚皮上,又在它脑门亲了又亲。
“要我说,你两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感情甚笃,若是能早上怀上孩儿该多好,待孩子长大了些,不仅会欢欢喜喜地叫你两爹爹、娘亲,也会欢欢喜喜的唤我一声姨母。”
新婚燕尔的二人听了这话只是低着头笑,此情此景倒是令花月吟不由得心生羡慕。
……
即使宴席上丝竹管弦之声绵延不绝,一波又一波节目亦是精彩绝伦,沈凝酥还是撑不住眼皮开始沉沉的。
“人人谈笑欢愉,唯有你在这儿打盹儿,若是宴席无聊,不若我陪你四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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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嫣侧着脸说。
“如此甚好,我看要不咱两干脆溜之大吉,左右也没人注意得到。”
“你是宠妃,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时时刻刻盯在你身上呢!怎会无人注意?”
“既是宠妃,偶尔任性一次也无妨,走吧!”
沈凝酥欢喜地提起裙摆朝一旁退去,模样欢喜似小孩儿,方嫣紧随其后,脸上亦是挂着难得的娇憨笑容,这一画面如同调皮捣蛋的妹妹带头领着安静长姐逃出门玩耍,在这后宫之中属实难见,又流露出一番温馨。
梵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角不知觉挂着宠溺的笑意。
而坐在一旁留意着天子一举一动的希妃,望着眼前这位自己心上的男子满眼都是旁的女子,落寞且嫉恨地叹了一口气。
“方才在宴席上,我看着那花氏姐妹倒是消停了不少。”
“花穗出嫁,花月吟没了军师又屡屡挫败,合该消停些了,只是不知这风平浪静,能维持多时?”
方嫣听了这话笑笑:“任她如何,咱们只管做好防备就是了。”
此时正行至御花园,只见一小太监领着两位小宫女抱着一堆草木匆匆忙忙行走,因太着急而未见有妃嫔,故而未行礼。
沈凝酥觉着奇怪,便叫住了问:“今日大宴,凡园中一应草木数日前早已修理好,你们怀抱着的这些枝叶从何而来?”
三人战战兢兢跪下磕头,神色仓皇,一看便是常年当苦差的末等宫人。
其中,一位面颊细长的宫女答道:“回禀娘娘,奴婢等人是徐答应身边的宫人,我家小主起了水痘无人医治,奴婢少时也染过水痘,便是用这些松针木豆叶泡过的水沐浴净身后,方医治好的,可巧徐答应愿意一试,我们这才去抚月山山顶采摘了这些草木。”
“难为你们一片心了,去吧!”
三人闻此言如释重负地离开,方嫣望着那几人的背影,道:“沈姐姐,你看这世道多无情,好歹也是皇上临幸过的女子,落魄时竟连请太医医治都难于上青天。”
“谁说不是呢!好在她还有这些个忠仆尽心伺候着。”
临水阁内,婢女一边伺候主子倚靠在木床上,一边将外出采药所遇如实禀报。
徐答应听后,气若游丝地问:“旧时府邸之人有谁是那么好心的,应是今年初夏方进宫的秀女吧?”
“奴婢看着两位小主面容,确实不是原府邸的旧人,且隐约听闻其中一嫔妃唤另一位沈姐姐。”
只见徐答应点点头,目光转向浴桶上漂浮着的草木:“伺候我沐浴吧!”
方回朝云宫不久,皇上的轿辇也随之而来,众太监小心搀扶着天子往里走,沈凝酥闻声去迎,只见梵昭脸上红彤彤的,见到心上女子,笑得眉眼间又灿烂了几分,半搂半倚着沈凝酥,道:“酥酥,朕好似是醉了,你陪陪朕,好不好?”
“好好好。”沈凝酥一边替他拍胸口顺气,一边问洪广道:“皇上这是喝了多少酒?”
洪广躬着的身子愈发低了:“少说也得有五六壶了,今儿个是好日子,那些王公贵族个个都来敬皇上酒。”
“若是喝了这个不喝那个的,难免旁人乱想,也就只能都喝了。”沈凝酥将洪广还未来得及解释的话先说了出来,心下难免也对眼前人人敬崇的九五之尊生出怜惜。
待人他放到床榻上,沈凝酥亲自伺候着替他擦脸、拖鞋、更衣,旁人也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方才小厨房送进来的醒酒汤此刻喝刚刚好,沈凝酥艰难地将他抱在自己怀中,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哪知那小祖宗只略微尝了尝,便嚷嚷着难喝,身子一栽准备接着睡,沈凝酥怕他头砸到雕刻精致的梨花木床沿,忙去扶,慌乱间竟将汤药洒到了自己的衣裳上。
堂堂沈家小姐,自小便是被旁人伺候着的,哪里做过这般伺候人的活儿?又哪里受过这份委屈?
沈凝酥看着软锦裙面已染上点点污渍,心下忽涌出委屈,也顾不得那酒醉之人了,自顾自地生气,眼里含着泪花。
梵昭虽说已醉得厉害了,却还隐约记得离开玉华殿后一心想念着朝云宫,方才伺候自己的亦是酥酥。
此刻周遭忽静了下来,自己又栽到床上没人理会,他觉着甚是奇怪,心中又急着要寻酥酥,于是艰难地将眼皮松开,目光四处搜寻。
映入眼帘的,是美人端坐床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见此情景,他的酒劲一下子消减了大半,起身坐到美人身旁,也学着她的样子假意啜泣,一边还观察着美人的脸色。
果然沈凝酥忍俊不禁,指着裙子娇嗔道:“皇上你看,你将妾身的衣裙都弄脏了。”
“都是朕不小心,脏了也不打紧,明儿我命尚服局给你新做几件衣裳。”
“可妾身就